今日是有朝会的日子，褚高明到的晚了些，到的时候身上的朝服甚至没有来得及换下。

“这次点的是清润的梨汤，先喝一碗润润嗓子吧。”兰绮宁将碗缓缓推了过来，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褚高明也不客气，接了喝了。

“倒没想到，你知道了本相真正的身世，倒不避讳和本相见面了。看来这是这个意外之事对本相唯一的益处。”

“这可不是唯一的益处。你只是现在不明白，日后你会知道的。”兰绮宁也喝了一口梨汤，“这皇位，本就该能者上任，过去也就罢了，你有这个血缘，为何不能是你？”

“我还以为，你还秉持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观念。”褚高明目不转睛地看着兰绮宁，总觉得兰绮宁身上有什么东西变了，但说不上来。

“本质上是一样的。只不过免了一个正统性的解释。”

褚高明直觉不对，打断兰绮宁的话：“别聊这个了。你来找本相，绝不会是单纯叙话的，你要什么。”

“我要这天下，有我兰家的一半。”

兰绮宁说这话的时候，带了几分小俏皮，褚高明很少见到这样的兰绮宁，直觉地皱起眉头：“你到底怎么了。”

褚高明的本质是想关心兰绮宁的近况，听说最近兰家回京的姨娘徐氏因为舟车劳顿没有调整过来，病逝了，不知道兰绮宁古怪的神态，是不是跟这个有关系。

但兰绮宁却没有回应褚高明的关心：“让我妹妹入宫。”

“你妹妹？本相记得，她今年不过刚十三岁。”

“是，明年就十四了。”

褚高明问的是虚岁，兰绮宁答的自然也是虚岁。

“你就不考虑自己妹妹的想法吗？这样随意替她做决定。”

“子非鱼，你怎么清楚我的妹妹子玉不是自愿入宫为妃。”兰绮宁怼了回去，像一只不顾一切的小兽，“再者，家族联姻，真心是最不要紧的。”

这句话刺痛了褚高明，褚高明下意识地就拒绝了：“就算入宫。当今陛下好色，后宫美人无数，你的妹妹容貌甚至不如你，如何能出得了头？”

“我又不是只靠她一人。我要让朝野遍布我兰家和解家的朋友，让我们兰家和解家无论何时都会处于不败之地。”

褚高明一阵沉默：“这种事情，的确光靠你的妹妹入宫可不够。”

“我不需要你帮我筹谋，我只需要你帮我起个引子，剩下的我自己来布局。”兰绮宁急急地说着，“如今，兰家和解家都还有不少的女儿没有出嫁，因为两家没落的缘故，他们这几年都没有很好的婚事可以谈。我身为现在两家的唯一话事人，有责任有义务好好安排她们的婚事。”

褚高明打断了兰绮宁的话：“你不要因为你自己被不自愿嫁出，就斩断你族中女儿们全部的自由婚嫁之路，让她们全都利益驱使。”

“那又如何，利益驱使，总比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稳固。能让人密不可分的从来都不是感情，而是利益。”

她不否认，兰乙埋一定喜欢过成宜君，也喜欢过徐云贞，但后面，她们的结局，也不过如此。

而一向被兰乙埋厌恶的她，最终却成为兰乙埋的倚仗，被他信中称为“我最亲爱的女儿”，她已经狠狠地明白，到底什么才是最稳固的。

“阿宁。”褚高明难得这样认真地唤着，语气温柔了几分，“你先冷静一下。”

“我一直都很冷静。不要以为我封建包办，我只是为她们规定了下限而已，至于上限，还要看她们自己的眼缘。”

兰绮宁斗志昂扬地道：“丽正书院，原本限五品官以上贵族子弟方可入学。但在昭帝改革之后，如有普通人家，能通过入学考试，也可就读。是以这里面，都是大梁未来的栋梁，肱股之臣。比起三年才有一次的科举，显然是书院里面，年轻人更多。我要入丽正书院，为她们寻夫婿和潜在的盟友。”

三年才有一次科举，这个三年的周期里，院试三年两次，随后是只有一次的秋闱、春闱、春闱当年进京殿试决定位次。

这里面不乏有考了很多年的人，这条路并不容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褚高明一样，连中三元，少年国士。是以许多贵族子弟从书院出来，不走科举，走荫庇之路，而进书院的普通人，也要考科举，不过不用参加院试，直接就有资格进行参加秋闱。

等考科举的人考上了，年纪已经大了，说不定早有妻室，兰绮宁不准备把自己的族中女孩嫁给他们做妾。

第103章 欠你的人情

做正妻也就罢了，做妾是万万不能的。兰绮宁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势必还是要更多的路。丽正书院里面招婿需要，科举之路也要。兰绮宁进去，是为了给她们看查一下人品，确保这些人，能为她所用。

褚高明明白了兰绮宁的意思，兰绮宁进去看看那些人可以作为她的盟友，顺便给要议亲的姑娘们看看那些人的人品，毕竟事关她们的终身大事，那些夫君的个人品质怎么样，也很重要的。

但褚高明还是被兰绮宁的想法给异想天开到了，忍不住道：“人家女扮男装入书院读书是为了表示女子未必不如男，你是为了当月老。”

兰绮宁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自古就有榜下捉婿，放榜后，那些达官贵人捉急打探进士们年龄家世是否婚配的模样你不去说，我提前踩点去找潜力股你反倒就说。”

“潜力股？”褚高明似乎被兰绮宁戳中了什么痛处，有些好笑地看着兰绮宁，“你竟还会在意潜力股。过去本相这么大一个潜力股摆在你面前，你都弃如敝履，旁的人，你难道还看得上。”

“那是个意外。”兰绮宁在褚高明的目光下无所遁形，下意识地回应。

褚高明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兰绮宁，逼近了她。隔着茶案，褚高明高大的身姿俯了下来，笼罩住了兰绮宁。

兰绮宁松开了抓着茶盏的手。

“那你是因为，错失了我这个潜力股，所以这次如此行事吗？”

褚高明再度逼问，兰绮宁撇过眼神，垂眸看着煮沸的净水。

白色的烟雾蒸腾开来，弥漫在两人的周围，遮盖着兰绮宁脸上的表情。

“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云遮雾绕中，兰绮宁的回答传来，褚高明抬起手来，拨开那烟雾，关上了炉子的风门。

“本相自然是有骄傲的本事。你现在如此硬气，可不要忘了，不久之前，你还跪在本相的面前，在大雨中卑微进泥土里，求本相高抬贵手帮助你。”

他们两个人互相了解，知道什么话才能伤到对方，褚高明将兰绮宁微微皱眉的动作收进眼底，弯唇笑了笑，以一种调戏的姿态，准备抚摸兰绮宁的脸。

兰绮宁几乎是启动了某种程度一般，抬起手来隔档住了褚高明的手，阻止褚高明的动作。

褚高明歪着头笑了笑，眼神就好像在说瞧，还是我了解你，我甚至都能猜到你的下一步动作，随后就着兰绮宁的手背翻过手，握住了兰绮宁的手。

兰绮宁立刻要挣脱，褚高明却往回拉，兰绮宁整个人都弯下腰来，胳膊肘支在了茶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