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许两者都想要，但他更想要真心。如果能从中选一样，他不要她的后悔，他要她的真心。

可她早已没有真心了。

“兰绮宁。”褚高明认真地重复兰绮宁的名字，“你误会本相了。今夜就当本相没问过那句话吧。”

“好。”兰绮宁只回答了一个字。

两人再度恢复平静，并肩走在黑暗的道路上。

褚高明的动作很快，查探到了当年处理小皇子尸体的，木贵妃宫里的那个宫女。

原本宫女入宫之后，是没有机会出宫的。但之前陛下立太子的时候，大赦天下，普天同庆，放了一批宫女太监出宫，这个宫女没有继续留在宫内伺候，而是出了宫。

这个宫女虽然曾在木贵妃宫里伺候过，但不是真正的亲信，是以木贵妃去咸熙宫后，没有带上她，她也没跟着去，而是被分配到了尚食局，之后出宫。

这个宫女跪在褚高明的面前，头深深地伏在地上，一副做久了奴婢直不起腰来的模样。

褚高明只问：“当年，先帝的木贵妃产下死胎后，是你处置的。先帝让你为悼献太子净身，之后入殓，停棺下葬，对吗？”

“是的，禇相大人。”

“既然如此，那为何你会又将一个裹在襁褓中的婴孩藏起来，等无人之时，将这个孩子放在木桶里，顺着宫内的河流，将它遗弃出宫。”

宫女似乎早有准备，她应对道：“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宫内守备甚严，我一个小小奴婢，怎么敢干这种偷天换日之事？”

“你一个人自然不会，若是有人指使你，并在暗中辅助你，那么就顺理成章了。”

“大人……”

“你要明白，本相既然能找到你，那么就是掌握了一定的证据。”褚高明招了招手，褚慈将当年包裹褚高明的襁褓捧到宫女面前，“你抬头看看，可眼熟？”

宫女抬起头来，那个襁褓布料她再熟悉不过，且在襁褓的最边缘绣了一棵樟树，那是木贵妃的象征。

宫女立即惶惑地低下头，褚高明却已经将宫女的表情收入眼底：“不用狡辩，本相看得出来，你认得这件东西。”

“大人，我……我……”宫女欲言又止，纠结再三，把心一横，道，“奴婢，奴婢可以说出当年的事情，但有一条，请大人不要让奴婢在别人面前证明什么，奴婢说过这件事情后，大人权当忘了。但如果大人非要奴婢证明什么，还请大人务必要保证奴婢的安全。”

“哦？”

“如今新帝登基，太子已立，过去的就只能是过去了。大人其实，没有必要纠结那些事情。”

宫女嗫嚅了一下，道，“奴婢，奴婢实际上是夏太皇太后安插在木贵妃身边的人。木贵妃生产那夜，事发突然，并不是原定的预产期，是以长··春·宫的宫女们一时间都手忙脚乱。太医、皇帝一时半会儿都没来得及赶到。彼时木贵妃的亲信去熬制给木贵妃缓解疼痛的药物了，因为害怕有人在药里下毒，害了木贵妃，所以亲自看着才信任。又想着女子生产没有一时半会儿是生不下来的，便离开了。再加上夏太皇太后刻意制造的外面的混乱，彼时整个殿里只有奴婢。木贵妃发动的急，生的也急，双生子是急产下来的。木贵妃由于疼的太过了，刚生下双生子还没来得及确认就晕了过去。”

“双生子！？木贵妃所生的是双生子！？”这是无人知道的真正的秘闻，褚高明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

“是的。不过晚出来的那个，或许是在肚子里憋得太久了，或许是因为娘胎里带来的不足，格外的瘦小，生下来就没气了，不如另外一个，刚生下来不哭，就笑，白白胖胖的，特别的惹人怜爱。”

宫女咽了一口口水，继续道：“奴婢抱着活着的那个小皇子，夏太皇太后的意思是，不留活口。”

第94章 外室之子？皇子？

“可奴婢看着那个孩子，笑的格外的可爱，心生不忍。又想着他并没有大哭引起别人的注意力，便将他藏了起来，找了合适的机会用木盆带了出去。希望这样能给他一条生路，让他能被好心人家收养，其余的，奴婢也做不了了，奴婢真的对这样一个婴儿下不了手。至于之后，奴婢便抱着那个死胎，宣称木贵妃生下了死胎。太皇太后见那个死胎，便没有再说什么。”

“所以，木贵妃生下双生子的事情，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宫女点了点头。

“奴婢只庆幸自己没有杀生。日后，太皇太后自觉这种办法长久不了，为了以绝后患，在木贵妃送给陛下的膳食中，让奴婢长久地下了不孕不育的药物。之后，陛下的后宫，再也没有生育……”

夏太皇太后的孙子并不少，只是断绝一个孙子的后脉而已，日后登基的皇帝，最后还是会有她的血脉，是以，她并不在乎。

现在，已经可以合理将这条线索牵上了，大的方向都能对得上，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如何证明，褚高明是先帝的孩子。

“本相承诺，会保护你。”

宫女眼神一暗，这是要她出面作证的意思了，一旦需要她出面作证，就是在扳倒夏家，证明夏家谋害皇嗣的大逆不道的事情上了。或许禇相大人，是为了日后能够摆脱夏家，备下这一个武器。

她本不想掺和进这些腥风血雨里的。

“但本相目前不会要你出面证明。本相只要你，除了本相，这件事情不容许告诉任何人。本相将你置于本相的看管之下，也是为了保证这一点。”

宫女的眼中带了些激动，磕头谢恩：“奴婢绝不会多嘴。奴婢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只是，容许奴婢多嘴问了一句。大人是找到当年的那个孩子了吗？所以才……”

褚高明仰起头来，看着那个宫女，没有任何的回答。

宫女看着褚高明的脸，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直接地直视褚高明的脸，那张脸，和先帝并不那么像，只在侧脸沉思时，有那么一点先帝的影子，而是跟她之前伺候过的主子，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宫女的表情一点点地惊恐起来，意识到了什么，立即低下头去。

有些人，不需要高贵的出身，也能从逆境中，为自己挣出一条路来，到他该去的地方去，接受他该有的命运。

褚高明没有说话，离开了此地。

褚高明觉得这真是人生中对他开的最大玩笑，最讽刺的事情。

他原本以为自己不过是一个被父亲承认的外室之子，没想到却是被斗争意外遗落在外的皇子。

幼年时期，孤儿寡母因为没有父亲，他不知道受了多少冷眼，他早就已经接受自己见不得人的卑贱出身，却没想到，他竟是凤子龙孙。

如果他是皇子，那么他想要的东西，哪里会需要这么费劲地才能得来？

但如果他是皇子，那么他这辈子都或许不会遇到她，他会早早地按照父皇的要求迎娶身份尊贵的太子妃，生下太孙。

不，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