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责怪兰绮宁的意思，因为本质上他们是非常相像的两个人，这也是他们互相吸引的原因。

但他和她还是不一样，他无论如何，不会选择，主动去害她。

绝不会。

纵使他身陷囹圄，也绝不会想着，利用兰绮宁，用她的性命，去交换什么。

兰绮宁会因为善良而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却也会因为利益，去利用一个，她在意却不应该在意的人。

也许吧，这是他认为的她。

兰绮宁在褚高明的钳制下，仰头看着他，她看到的不是现在，而是过去那场他们一起遭遇的饥荒。

万里无田庐，但见云树梢，野哭声断续，浮尸水逐草。

她从褚高明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不信任。明明当初，他们互相都渴望对方多吃一口米，多喝一口水啊。

他们比谁都更希望对方活下来。

而现在，他们面对面，比谁都更想杀了对方。

兰绮宁没有回答褚高明的问题，而是喑哑地问道：“你如果得知了真相，对你不利，你会杀了我吗？”

褚高明的心一凉，兰绮宁顾左右而言他，看来苏信元的担忧没有错。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了你。”褚高明说了一句狠话，天空中有一群乌鸦飞过，就好像在哀嚎。

“好的，我明白了。”兰绮宁垂下眸子，敛去一切神情，开口道，“我在查你的身世。”

褚高明皱起眉头：“你为何要查我的身世？”

你与我青梅竹马，毋庸置疑的知根知底，有什么需要查的吗？

兰绮宁艰涩地开口：“太后寿宴那日，我在咸熙宫中见到了木贵妃，她长得，和你很像，我起了疑心，便展开调查。我已经向褚太夫人过去常去的那间寺庙的老住持求证过了，你并不是褚太夫人亲生的，更不是解国公的孩子。你是一个不知道亲生父母，不知道底细的遗弃子。”

兰绮宁一口气说完，褚高明麻木地松开了手。

“你，你说什么……？”

褚高明对解国公没什么感情，解国公是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竟然连褚太夫人的孩子都不是吗？

虽然褚太夫人年轻时候是小女人了些，一身公主病，可她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抛弃他，终究是拉扯着把他养大了，他实实在在有感受到母亲的爱意。

却原来，他们本不是母子吗？

“你调查这种东西干什么？就算本相不是母亲亲生，但由她亲手养大，在本相眼中，她就是本相的母亲，你调查那些东西，是向挑拨本相和母亲的关系吗？”

褚高明很快就消化了这件事情，怒目直视兰绮宁：“木贵妃本相并非没有见过，若本相真的是木贵妃的孩子，那么先帝也知道该调查了解知道这件事情，哪里还轮得到你？”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你不要忘了，先帝是一个彻底对子息绝望的人，他不认为自己会有孩子，更不可能把一个死了快二十年的孩子，和新科状元联系上，就算是长得像，这世间长得像的人还少吗？”

就像是我，和你的，邵清姿一样。

“那你为何？”

“你长得和解国公和褚太夫人一点都不像，我早就有疑惑了，但没有理由，褚太夫人不可能背叛解国公，你觉得呢？”

庄肃皇后偷偷告诉兰绮宁，当年是夏太皇太后，偷偷给先帝吃下了伤身体的药，这才让木贵妃之后，后宫再无生育。这件事情是秘闻，先帝也不想让人知道，他已经没有了生育能力，平白让朝中人心震荡。

第92章 你骗我的代价，你付不起

当年的先帝次序更靠近，且昭帝早有主意摆脱母族夏家的影响，昭帝便早早地将先帝立做太子，才让夏太皇太后没法动手脚，且彼时先帝年纪尚幼，夏太皇太后认为，或许还好控制。

但随着先帝长大，夏家人发现，他不是庸主，于是夏家早就打定主意，不让朱太妃一支继承皇位了，他们一早就看中了浪荡子端王，等待着时机。

夏太皇太后当年和儿子昭帝大吵了一架，次日昭帝便得了急病，病情恶化的很快，短短几日就到了弥留之际。夏太皇太后让人急诏端王进宫，准备迎立他，但是当时的丞相，如今已经寿终正寝的文忠公，比夏太皇太后还快，将夏太皇太后派去的人锁在内阁，去请了太子进宫。

之后太子当着百官的面，灵前登基，夏太皇太后只得无奈接受这个结果。

夏太皇太后的担忧不是空的，先帝的确是一位英主，不受夏家控制，如今朝中可用之人，都是先帝一手提拔出来的。

但夏家，似乎一直都没忘记扶持傀儡的心思。后面的事情，便是夏太皇太后驾崩次日，先帝暴毙，异母皇弟端王登基，也就不多赘述了。

“你查到了什么。”褚高明冷静下来，问道。

兰绮宁简要地说了，最后补充道：“有能力将木桶跟弃婴一起丢弃的一定是较为富裕的人家，且从当年裹你的襁褓的材料可以查出来，绝不是一般富裕的人家。只需要调查那个时候富贵的官宦之家那日有谁家夫人生产，便容易的多了。”

“本相活到了二十五岁，竟没想到，本相竟然还有是皇子的可能。”褚高明没有多少喜悦，只觉得满满的讽刺，现在他的所有成就，全是自己挣来的，跟自己天然的身份可无关。

“这事不用你管了，本相自己查。”褚高明用警告的语气道。

兰绮宁不愿意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本相查明真相，会和你通气。你以解国公夫人的身份，能有本相查事方便吗？还是说，你想要借助信王殿下的力量。如果你是这么打算的，本相今夜，绝不会放你离开此地。”

兰绮宁退后了一步，看着褚高明那如同深渊一般冰冷眼神，道：“既然禇相大人肯合作，那我自然乐见其成。只是，我正要去见一个同年同月同日丢弃孩子的贵妇的下人，禇相大人难道要把我赶走吗？”

“人在哪里，本相跟你一起去。”

褚高明和兰绮宁一同去了那个下人的屋子，这个丫鬟已经年届五十，不过一通话问下来，当初她侍弄的夫人，丢弃的是一个女婴，并不是男孩子。

这性别就对不上了。

兰绮宁叹了一口气，在内心期盼那个女婴也能获得像褚高明那样的幸运，不过过去了这么多年，估计也难了。

两人问完话，交代保密后，便协同并肩而出。

两人难得有这样平静的时刻，以平等的身份，并肩而走，并没有谈论什么对立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