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1)

不知道梁仕沅有没有听懂,他原先舒展开的笑意又再次收敛起来,不紧不慢地朝着我走来。

我感觉到身旁强烈的气流,窗外吹进为数不多的夏风,被身后的人墙堵住了口,梁仕沅从背后搂住了我的腰,将头埋在我右侧肩膀,声音低哑柔和:“可是阿越,我有什么错呢?我只是买错了一双鞋。”

其实初三那年,我就知道我爸打赢了场离婚官司。

案子的委托人说她和她丈夫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总是疑心丈夫出轨,但我父亲跟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对方出轨的证据。

学生时期,我睡得早。有天半夜十一点出头,我尿急起床上厕所,听见我爸老家书房内有谈话的动静,我睡梦迷糊中,用手强揉了眼睛,凑上去看。

那时我妈还不是全职太太,有着一份朝九晚五,偶尔需要出差的文职工作。我们全家还挤在老家屋子过日子,我爸妈在市区上班,所以他们在那边租了套房子,偶尔周末或者有事会开一辆二手车回家。

我记得那日我妈不在,门缝里是大人严肃交谈的声音。

梁爷爷和梁舒都在。

“这事你得留心找证据,孩子还小,不要着急离,你现在财产状况都不清楚,也不在你手上,保全不了你们母子的利益”,我爸温和细致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小徐说的对,你不能冲动,他还年轻又家底雄厚,这辈子不可能只生一个,如果你还想要保全孩子的财产利益,就得再忍忍”

我以前在村里见到的梁爷爷,感觉都是光风霁月的存在,知书达理,待人眉目传笑,完全没见过这般心事重重,苍白中带着憔悴和担忧。

“可是爸,我忍得够多了”,梁舒临近崩溃,声音依旧保持调柔,她似乎咬了咬牙,唇齿之间加重了语气:“那我就逼他动手,只要有家暴的证据就可以了吗?”

“不是,会有胜算”,我爸轻叹了口气。

听到这些无聊的对话,我困意更浓了,原本只是伸手想要抚平深呼而出的睡意,结果打了个哈欠,打断了屋内的对话。

我爸朝着我走来,将半掩的门缝完全打开,疑惑地看着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的我,询问道:“你大半夜不睡觉,怎么起来了?”

“爸,我尿急上厕所,还以为你忘关书房的灯了,就顺便来检查下”,我同江铖涛厮混惯了,说起慌来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梁爷爷见来人是我,脸上的沉重不见,倒是迎了一脸笑:“是阿越啊,改天放学了去江家的话,可以顺道去找我,最近得了很多书,爷爷送你一本故事集”。

梁爷爷是我们学校的退休老师,在村里有不少得意门生,时常在课间返校找我们班主任闲聊,偶遇过几次,知道我作文写得不错,时常见面就夸我。

“好呀,梁爷爷,我明天就去”,我见我爸正在给我使眼色,让我回房睡觉,我只能温顺般点了点头。

听到这话,这时梁舒才转过头来看我。

面前的女子眉眼如黛,气质温婉如春水,明眸如秋波荡漾。她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对我并没有梁爷爷热情,只是应付性地朝我微笑,同我爸说了句客套话:“徐良,你女儿长得真好看”。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梁仕沅的母亲。

第0026章 我和他孤立无援地站在岛上

21 岁那年,全城沸沸扬扬,不止是因为杨千嬅来开演唱会,还有那下半夜突袭的夏台风,以及那场暴雨。

第二天午后,从酒店出来,林可可便表示要坐公交回学校了,江铖涛则是一路跟着我,强烈要求送我回寝室。

“这青天白日,熟门熟路的,难不成我连回学校宿舍的路都不记得吗?”,我懊恼地抬头看了下刚平息一会儿的雨天,以及四周因车流涌动而水花溅起的马路,规劝江铖涛。

“干嘛,谁说我是担心你,我不过是想念你们医大的妹子,还有你们食堂的锅包肉”,江铖涛摇了摇头,不听我的,执意跟着。

刚刚得知梁仕沅偷偷准备出国留学的我,也没有心情同他吵闹,只能任由他叽叽喳喳地在我身旁作陪。

江铖涛确实说到做到。

傍晚时分,前脚我们刚到医大门口,他就同我说:“得了,哥要去食堂吃饭泡妹子了,如果心情好的话,晚点就往你女生宿舍送点好吃的,心情不好就直接回去了”

刚丢完这么句话后,我还没来得及回他,便已经人间蒸发,不见人影了。

我独自回了趟寝室,一天没吃下饭,无精打采地趴在宿舍桌上,胃隐约有些作疼。

刚好周末有雨,舍友都待在寝室里打游戏看小说,她们见我眉头紧锁,身体不适,连忙给我倒了杯温开水、投喂了块巧克力,我才缓了过来。

恢复力气后,我起身去换了套干净的衣服,也不上床,有心事地干坐着,后来时间长了,便不知觉地趴着睡着了。

醒来时,外头雨水已经开始新一轮的连绵不绝,我迷糊地看了眼手机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与梁仕沅最后的信息记录还停留在他上机前发给我的那句:“早点休息,晚安!”

迟疑了一会儿,我看了眼手机短信界面,瞧见窗外雨总算小了些,便随手从寝室里拿了把雨伞,同舍友交代:“我出去一趟,你们晚上记得给我留门”。

医大的宿舍楼大门周末是不上锁的。

但我的心好像破防了。

夏台风暴雨碾压后,原本喧嚣的校园在此刻格外寂静,满地凌乱的落叶,夹杂着湿漉漉的雨水,踩在脚下发出沙沙作响。

我绕过这些,无心欣赏土地、雨水以及树叶叠加的奏乐,也没有心情将视线在雨后建筑物旁攀爬而行的蜗牛上稍作停留。

我信念不牢,思绪复杂,坐在男生宿舍大门口、平时预留放置外卖的几张红色椅子上发呆。

梁仕沅原定晚上 9 点落地泉城的航班,延误了一个多小时,当我在学校男生宿舍门口等到他时,已经是凌晨。

其实他一直都很忙。

我知道他忙于各类国际实验项目和论文,忙于各类竞赛和考试,甚至我也预感过以他的成绩和实际情况,我们会在毕业后的某一天,走向不同的职场轨迹。

但绝不是现在,以荒诞的形式,通过陌生人的口头传递,让我最后知晓他的打算。

“阿越?你怎么会在这?等多久了?我正打算到宿舍再给你报平安”

梁仕沅正拎着黑色行李箱,往宿舍赶,他浅薄的白色衬衫上带着已经浸湿的水渍,渗透到内里,与前后正面两侧相比,落了满肩清透。

他站在小雨中有些雀跃地看着我,甚至双眸带着疲软奔劳后的乍现光芒,兴奋地考究了几分后,才发现了我的失魂落魄。

“你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气吗?”

“鞋子我给你买了,是双情侣鞋,等会你就可以带回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