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华,我教没教你不能说谎话?”

“教了。”

“我都看见了,你跟他在街上,拉着手。他和谁结婚,过什么日子,都跟我没关系,但他害你就和我有关系,不光是我看着了,你爸爸,你爷爷的在天之灵也看着了,你干出这种事,你让他们怎么安息?”

祝富华的全身都在发抖,他站起来了,还把倒下的架子扶了起来,王月香让他过去站,他就过去站着。

王月香问:“疼不疼?”

“快疼死了。”祝富华的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他觉得自己的背上正烧着一把火,他的眼泪往下淌,可还是坚持着,一丝哭相都没有。

“告诉妈,以后还见不见陈淮水?”

“不见。”

“就得这样,你长这么大,妈头一回打你,但不是恨你才打你,”王月香从桌上取了另一只杯子,她还在抽泣着,一边倒水一边哭,说,“老祝家就剩下你了,你对自己的婚事不管不顾,整天都跟着那个花花公子瞎混,你怎么传宗接代?怎么延续香火?怎么给你爸你爷交代?”

水杯递到祝富华哆哆嗦嗦的手上,王月香捂住了眼睛,哭得更凄惨,她说:“要是富华你不听话,妈死了,上不了天堂,得下地狱,那些小鬼都来找我,放火烧我,打我,折磨我……”

“妈,你别说了。”祝富华半口水都没咽下去,他又哆哆嗦嗦着,将杯子放下了。

“明天你找不找陈淮水?”

“不找了。”祝富华低下头,眼泪便从他的鼻尖滑落,他咬着牙说出这三个字,然后,一下子哭得不能自制。

“你哭什么?你哭什么!”王月香通红着双眼,再次举起了鸡毛掸子,她抽噎着,说,“要是你再去见他,你就别想看见你妈了,养的儿子这么不听话,我还不如一剪刀扎死自己!”

“妈,我不去见了,再也不去了,你不能死。”

祝富华软着腿跪下了,他挪到王月香的身边,抱着她的腿大哭,他说:“妈,我求求你,家里只剩下你和我了,你别死行不行?我不见陈淮水了,真的,我不说谎话,不骗人,我不见他了。”

视野中只剩下泪水凝成的雾,祝富华哭得胸腔里又闷又疼,他没有丝毫勇敢反击的机会,就光是恐惧,已经将他彻底打败了。

王月香抚摸搁在自己膝盖上的脑袋,说:“富华,不哭了,妈明天一早就给慧兰村子里打电话,让她快点儿和你见一面,咱们下个星期就办婚礼,给你娶媳妇,你们拜高堂,拜天地,过上自己的日子了,烦心事儿也就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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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

第四卷 月亮也往西边走

第34章 34.

陈淮水打开背包,把要带的书放进去,又把水壶放进去,他特地要去找祝富华的,所以赶在他上班前起床,天还没亮就出门了。

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一切都是熟睡中的,只有小虫的鸣叫点缀在寂静中,已然不嘹亮,而是微弱中带着嘶哑的。

辰星往西边走,月亮也往西边走,天的确快亮了。

院子门前有个人,看起来不太高,瘦弱,岔开腿站着,陈淮水正想绕过他往院子里进,才发现是王月香。

她睁着赤红的眼睛,看起来疲惫不堪,陈淮水对她笑了一下,说:“阿姨,我来找富华,他还没去上班吧?”

“走了,出门有半小时。”

陈淮水想了想,只得点头,说:“那我先走了,晚上过来找他。”

王月香不是强势的,任何时候都不是,但她执拗、强硬,她挡住了陈淮水的去路,说:“你先别着急走,我是特地在这儿等你的,我有话跟你说。”

“好。”

看得出她脸色很差了,陈淮水暗自盘算,不动声色,他甚至对着王月香笑了一下,拽了拽背包的肩带,站好了。

巷子里终于路过一个人,是脸熟的,但陈淮水不认识,那人和王月香打招呼,王月香应了一声,她的嘴巴闭着,直到那个人消失在路尽头的拐角处。

“陈淮水,”王月香说,“我等你就是想说,你以后别跟富华见面了,他已经订婚了,有媳妇了,下个星期就入洞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看不出败露是不可能的,陈淮水呼吸一滞,已然明白了王月香的意思,他仍旧礼貌,仍旧谦逊,说:“王阿姨,我们见不见面……和您没关系吧。”

“祝富华是我的儿子”

“他已经成年了,不是小学生了。”

陈淮水的那些道理,在文化人眼中是道理,在王月香这儿却毫无说服的作用,王月香清了清嗓子,说:“富华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你不要害他,我求求你了。”

王月香虚弱地赔笑,还称呼陈淮水为“陈少爷”,她站着站着,忽然“扑通”地跪下,说:“老祝家就剩下富华了,这根儿不能断了,你说是不是?”

陈淮水艰难地向后退了一步,他说:“你不要跪我,我没理由跟你承诺任何事,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立场,可我也有我的立场,阿姨,你懂不懂?”

王月香是理论不过陈淮水的,因此她干脆不理论,而是用恳求的方式逼迫他,弄得陈淮水难堪、无措。

最终,陈淮水落荒而逃了,他说:“我先走了,你也别跪着了,有邻居会路过的。”

陈淮水几乎要无法呼吸,他一路奔跑着出了巷子,才真正觉得自己远离了王月香,他一路步行,走了一个小时才到酒楼,但员工都说祝富华今天不在。

“他没请假吗?”陈淮水气喘吁吁,自己从桌上倒了一杯水,仰头就灌进肚子里。

熟悉的前台姑娘说:“没请假,刚才柏师傅还在找他,但都说没看见,应该就是没来。”

“好,谢谢,那我再去找找,喝了你们一杯水,感谢了。”

小姑娘见他急着要走,说:“喝水就喝啊,你别着急,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丢不了的,你留个电话,要是他回来了,我给你打过去。”

陈淮水思索一下,点了点头,他伸手接过本子,将家里的电话写下来了。

东边天际露出月光一样耀眼的银白色,市场附近的早点都出摊了,陈淮水买了一个热包子,站在路口等着公交车,他不知道王月香会对祝富华说什么,做什么,他想,祝富华或许是一个人去哪里散心了,也可能是被王月香藏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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