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蝶儿那事后,他去信命人打听,才?知原是他自己一直在助纣为虐,他对小表妹的关心,待她和蕊儿棠儿一样?,每每远行都给她带礼物,还有几乎每年应邀在表妹祭日赴沈府,都成了?他们口中借题发挥的说辞。
加之京中贵妇们本就对裴氏突然坐上太子妃一位颇有微词,便将这份看低和恶意?,揉在谣言里,悉数加诸在她身上。
李长晔不知,那几年,裴氏一人究竟是怎么挨过来的,可她竟是一丝一毫都不曾向他透露。
他本以为她变得沉默寡言是随着年岁性子更稳重了?,不想,她只是笑不出来了?而已……
李长晔定?定?看向沈世岸,嗓音沉凉,一字一句道:“裴氏是孤的发妻,孤当年亦是自愿娶她,舅父若是觉得她的存在妨碍了?沈家前程,那大抵是错了?。因沈家的前程不在于?裴氏,亦不在于?孤,而在于?沈家自身。”
见?沈世岸垂首不知如何应答,李长晔继续道:“舅父敢传这般谣言,或是觉得即便孤有所耳闻也会?顾念与表妹的旧情,不会?出面澄清。可舅父不知,这谣言伤了?孤的妻子,孤不会?坐视不管,即便有些话会?有损表妹名节……”
沈世岸身子猛然一怔,难以置信地看去,便见?李长晔已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寒芒尽现。
“孤言尽于?此,还望舅父多?加思量。”
沈宁朝带着盛嬷嬷兴高采烈地赶到正?厅时,正?听到了?这话,旋即便见?李长晔肃色自厅内阔步而出。
她急忙唤了?声“太子表兄”。
李长晔脚步微顿,看了?她一眼,颔首却是神色淡漠,旋即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抬首看向厅内,她父亲正?略显颓然地瘫坐在椅上。
沈宁朝无措地绞紧了?帕子,就听身后盛嬷嬷一声嘲讽的低笑。
“六姑娘,你方才?可听得仔细,便是因着那裴氏,太子才?会?将二姑娘彻彻底底忘却干净。”
沈宁朝垂眸不语,许久,喃喃道:“可嬷嬷,太子表兄似是真心喜欢太子妃的,且姐姐她毕竟已经走了?那么多?年……”
“那又如何!”似被这话所刺激,盛嬷嬷蓦然激动?道,“老奴是看着太子殿下?长大的,太子得皇后娘娘悉心培育,最是懂得知恩图报,而今这般无情无义,连血脉相?连的舅家都可以弃之不顾,就为了?那个裴氏!”
盛嬷嬷抓住沈宁朝,逼她与自己对视着,欲令她清醒,“六姑娘,二姑娘虽然走了?,但沈家还有你,这中宫之位,无论如何都不能便宜裴氏那个妖妇,老爷夫人,还有老奴的这番苦心,您需能明?白啊,这皇后只能出在沈家……”
沈宁朝朱唇微张,似想说什么,可末了?,余光瞥向坐在厅中的父亲,再思及前不久母亲哭着对她说的那句“大厦将倾”,缓缓垂落了?双手,扯出一丝笑,看向盛嬷嬷道:“是,朝儿明?白了?……”
第53章 第 53 章 怎听着像是孤与太子妃从……
太子是在?酉时前回?来的?, 彼时,碗筷菜肴已摆上桌,裴芸正?与两个孩子一道用晚膳, 她早已当他不会及时回?来了。
方才动筷, 就见太子拂开厚厚的?毡帘, 一身鸦青灰鼠大氅上沾染着寒气,若非见他抖落一片白?,裴芸还?不知?外头下了大雪。
为防孩子们受冻,屋内金丝炭燃得?旺, 李长晔见他们已然开始用膳, 并未说什么, 只解开大氅递给常禄,旋即对着正?在?喂谌儿吃菜蔬肉泥的?裴芸道。
“孤来吧。”
裴芸迟疑了一下, 便放下羹匙,将谌儿交给太子。
若放在?从前, 她大抵会让太子入席, 坚持自己来,但她到底变了性子, 也看出谌儿与太子不亲,他既想与孩子亲近, 她没必要在?那里逞强。
打樾州那事后,他们之间的?气氛便有些奇妙,或是摊了牌, 她也不是那么想再与太子虚以委蛇。
可?太子分明看出来,却并未动气,裴芸突然发现太子的?脾性原是比她想象的?更好,胆子竟也愈发大了起来。
李长晔学着裴芸, 一勺勺喂着谌儿,谌儿本对被抱走一事略有抗拒,但美食一入口,当即吧咂着嘴兴高?采烈开始吞咽,哪里还?管是谁喂的?他。
李谨仍维持着从前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但一双眼睛却左右瞥着,越看越觉得?奇怪。
他也不是未跟父王母妃同桌用膳过,但从前,向来是母妃为父王布菜,父王再三让她不必顾及他,母妃才坐下来,缓缓提起筷子,且她母妃似乎永远是垂首低眉,对他父王一派恭敬的?样子。
可?不知?何时起,母妃开始自己安静地吃着,不再给他父王布菜。
谁知?现在?,竟演变成了她母妃神色自若地用些膳食,也不管他父王正?饿着肚子,笨拙地喂着他那弟弟。
这场景,好似没有什么不对,但李谨就是觉得?有什么开始变了。
他也琢磨不明白?,只觉心下暖融融的?,他的?父王、母妃和弟弟都在?这儿,没有从前的?拘谨不自在?,连晚膳都比平日美味许多。
裴芸食量向来不大,吃了个半饱时,就听太子道:“你去樾州几月,想来岳母和镇国公定然惦记你,又?值年末,这几日,若天好,你可?抽闲回?国公府看看。”
她诧异地看过去。
这还?是太子头一回?主动让她回?去,她确实想回?一趟国公府,本就思忖着过两日再同他开口的?。
而今他先提出来,倒是省了她的?事,“是,多谢殿下。”
李长晔用乳娘递来的?棉帕擦拭了谌儿吃的?脏兮兮的?嘴角,悄然看去,便见裴芸眼底跃动的?点?点?笑意。
他似乎开始能分辨她的?喜恶。
譬如?面对两个孩子和镇国公府的?人时,她一双眼眸常是潋滟动人,满含笑意,然面对他时,却沉静淡漠,仿若一潭死水。
李长晔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分明那么明显,他从前大抵是瞎了,又?将自己骗得?透彻,才会丝毫看不出来。
三日后,雪霁天晴,裴芸出宫前往镇国公府。
周氏的?确念极了女儿,拉着裴芸说个不停,又?唠叨她为何要跑去樾州寻太子,路途遥远,她整日提心吊胆,唯恐她出些什么意外。
裴芸笑着安慰了母亲几句。
周氏说罢,又?开始转而提起裴芊之事,裴芊出嫁在?即,眼下正?在?准备嫁妆。
这原本是二房要操心的?事,可?二房只剩下她二叔裴嗣原一人,他向来不懂这些,二房又?没什么家底,都快愁白?了头,前几日求到她母亲周氏跟前,说让她母亲帮忙操持,再同国公府借些银钱好给裴芊多添些像样的?嫁妆。
周氏拿不定主意,询问儿子儿媳的?意思,裴栩安觉得?,不论大房二房,裴芊是裴家的?姑娘,出嫁自也得?体体面面的?,不能让人看低,二叔拿不出多少嫁妆来,便由国公府来置办,总不好将来让建德侯府光就这一桩便拿捏了裴芊。
裴芸听着,只觉她兄长说的?极是,建德侯夫人是因着国公府才求娶的?裴芊,裴芊代表的?是裴家,不过裴芸有私心,便是希望裴芊能在?建德侯府站
稳脚跟,往后为她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