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太子在永延殿那?一出闹得太大,众人多多少少有所耳,原来年初乾元台祭祀一案竟是辰王的心?腹太监动的手,眼下人已被带进东宫不知死活。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不好在明面上议论,可心?里?也知道,此事十有八九就是辰王动的手,趁太子出征在外,将?他的心?腹赶出东宫,可不就能往东宫安排自己人了么。

不过这是太子与辰王之间的斗争,众人看看便罢,不会在皇后跟前发表任何意见,否则岂不是自找不快。

众人大多还是以皇后马首是瞻,眼下太子在前,皇后还有两位嫡子,是以?哪怕淳明帝子嗣颇丰,也暂且无人觊觎储君之位。

妃嫔争宠,无非是为家族、为子嗣、为自己,可她们还不确定淳明帝和太子谁能笑到?最后,此时冒头也无济于事。

且淳明帝向来雨露均沾,只要规矩本分的,哪怕家世和姿色稍逊一筹,也能承君王雨露,不会被远远地冷落着,因此后宫虽百花娇艳,这?些年来倒也相安无事。

后宫选秀,一来是淳明帝拉拢世家大族的必要手段,二来也是为了延绵子嗣,皇后深知这?一点,却并?不影响她对这?些妃嫔的厌恶。

一方面是妒忌,原本属于她的荣宠被分摊给这?么多人,回回请安的动静恨不得比皇帝上朝还大,这?叫她如何能忍!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些年与太子斗智斗勇,她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心?灰意冷,自己的儿子至今不能名正言顺地上位,如今还被太子查出当日?祭品病死的真相,狠狠打了辰王一巴掌!后宫众人恐怕早就抱着吃瓜看戏的心?情?坐山观虎斗了!

一想到?将?来淳明帝坐稳江山,这?些人又能坐享其成,到?时说不准还会对皇位蠢蠢欲动,皇后心?中的愠怒就压不下去?。

当然,心?中厌烦是一回事,面上还要表现得一团和气。

皇后越过?前面几名妃子往后看去?,目光最终落在一个面容略显苍白的女子身?上。

“玉嫔,九皇子这?几日?如何了?”

玉嫔闻言起身?,上前盈盈施了一礼,原先明媚姣丽的人儿此刻眼眸泛红,嗓音还有些沙哑:“回娘娘的话?,寿儿身?上的伤都已结痂了,只是手臂还疼得厉害,日?日?都哭。”

皇后并?不心?疼旁人的儿子,甚至觉得老九早该教训,皇帝就是平日?太过?纵容,玉嫔也恃宠而骄,才让九皇子任性妄为口无遮拦,给了太子可乘之机,更让皇帝在朝臣面前落了脸面!

皇后不骂她就不错了,肃色叮嘱道:“这?回吃过?教训,往后要更加谨言慎行才是。”

玉嫔咬咬唇,俯身?应是。

皇后最不喜欢的就是玉嫔,小?门小?户出身?,却生?了副狐媚模样,勾得侄儿谢怀川为她神?魂颠倒,险些与家中决裂。

当初若非她百般相劝,侄儿也不会肯回头,心?甘情?愿娶了令国公的孙女。

这?玉家本该歇了心?思,未曾想竟抱着攀龙附凤的心?思把女儿送进后宫当秀女,如今与她服侍同一个男人!

她不知侄儿如何作想,她自己心?里?是很不痛快,可越是不痛快,越不能表现在脸上,否则让皇帝知道他的宠妃曾与谢家订过?亲,两人还曾经情?投意合,玉嫔失宠也就罢了,恐怕还要连累了谢家!

妃嫔们请过?安,在坤宁宫说会儿话?,皇后便让她们回去?了。

玉嫔面容惨淡地走在人群中,却意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四目相对,玉嫔立即垂下头,心?脏不可抑制地跳动起来。

宫道旁,宁德侯世子谢怀川看她一眼,强抑着眷恋的情?绪,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

他不能去?宝华殿,不能见九皇子,特意选在这?时入宫拜见皇后,就是知道众位妃嫔今日?会来坤宁宫请安,兴许能够远远地见她一面。

可是见到?了,看到?她那?副失魂落魄苍白可怜的模样,谢怀川心?内还是涌起了巨大的痛楚。

“姑母。”

迈入大殿,谢怀川朝皇后躬身?施礼。

皇后见到?他来,微微蹙起了眉头,玉嫔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来,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私心?。

待屏退众人,皇后才要发问,谢怀川却率先开了口:“姑母的秘药可有给出去??”

他转移了话?题,皇后只好暂不计较,摇摇头道:“给是给了,只是她胆小?怕事,又或者是没有寻到?机会,至今还未给太子服下。”

有些事,皇后不好明面上与皇帝商量,一些禁药、毒药也不放心?经旁人的手,多是交给侄儿来办。

他是老二与老六的表兄,是自家人,谢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已站在大昭权势顶端二十年,谁也不愿从云端坠落,成为旁人脚下尘泥,所以?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扳倒太子,扶持辰王入主东宫。

谢怀川略一思索,“如今东宫仅剩一名侍寝宫女,姑母给的可是她?”

“正是,”皇后问道,“可有什么问题?”

谢怀川便将?七日?散一事如实说了,“她自己没有办法解毒,只能是太子命何百龄给了她解药。”

皇后脸色微微泛白,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你是说,太子明知她被人下过?毒,还费心?费力救了她?”

谢怀川颔首:“是。”

“这?臭丫头当真有几分了得,竟哄得太子出手相救。”想到?一事,皇后忽然慌了神?,“那?本宫给她的秘药……她该不会已经上交出去?了吧?”

谢怀川面色微沉:“有可能。”

皇后手指微微颤抖,后背都出了层冷汗:“这?该如何是好?”

谢怀川忙道:“姑母不必过?分忧心?,太子既然未曾上门逼问,兴许是那?丫鬟还未向太子坦白此事,讨好了太子却得罪了姑母,于她而言又有何好处呢?再者,她还不知那?秘药究竟是何物,眼下太子又宠着她,所以?并?不急于用药,待将?来东宫进了新人,有了太子妃,而她失去?宠爱之时,自会使用的。”

皇后急道:“本宫如何等?得了那?一日?!”

如今太子回京,前脚肃清东宫,将?那?些怀有二心?的宫人该杀的杀,该驱逐的驱逐,如今又是惩治九皇子,又是查出了辰王陷害曹元禄的真相,下一个只怕就要对付她与皇帝了!

谢怀川道:“姑母莫急,除夕宫宴近在眼前,太子到?时必会前来赴宴,侄儿倒有一计。”

想起玉嫔憔悴的容颜,想起被太子折磨得病怏怏的九皇子,谢怀川沉沉吐出口浊气,幽黑眼底翻腾着几近暴怒的杀意。

……

用过?早膳,太子前往崇明殿与属官商议政事,云葵依旧到?后罩房跟燕嬷嬷学习梳头。

燕嬷嬷眼尖,一眼便瞧出她与昨日?来时的微妙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