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谢家人,谢家早已不是她的容身之处。

谢昌全被她这副模样彻底激怒,咬牙切齿,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下来,他猛地扬起手,一巴掌带着呼呼的风声准备朝着谢云裳拍下去。

然而,谢云裳却毫不退缩,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得如同寒潭,毫无畏惧之色,仿佛眼前的谢昌全不过是个无关紧要之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谢昌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看着谢云裳的眼神,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那股寒意从脊梁骨直往上窜,让他瞬间说不出话来。僵持片刻,他的手缓缓放下,声音也有些颤抖:“你……”

紧接着,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声吼道:“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谢家的女儿,给我滚出去!”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王氏,原本还在暗自想着九皇子被关进府中囚禁起来的事。此刻看到谢云裳被赶出去,心中顿时乐开了花,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她连忙走上前,尖着嗓子喊道:“还有她的那些东西,首饰,所有将军府的东西,一样都不许带出去,你们都给我仔细清点好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指挥着身旁的丫鬟婆子,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尽显无遗。

谢云裳神色平静,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语气不卑不亢:“不必如此麻烦,这些东西,我自会一样一样还给你们。”说罢,她抬手,动作优雅却又透着决然,一根一根地拔下头上精美的珠钗,摘下熠熠生辉的耳环,每一个动作都缓慢而清晰,仿佛在与过去的身份做着最后的告别。

紧接着,她毫不犹豫地褪去身上华丽的外衣,只着一件素白的里衣,那单薄的身影在众人面前显得如此坚韧又孤寂,随后转身便要离去。

王氏见状,眼神中闪过一丝恶毒,目光落在谢云裳的脚上,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一般,扯着尖锐的嗓子叫嚷道:“还有你这脚上穿的鞋子,也是我们谢家的,也得给我脱下来!”

芍药在一旁急得眼眶都红了,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声音带着哭腔:“夫人,您这是何苦呢?小姐这样,可怎么走路回去啊?”她满脸焦急,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看向王氏的眼神中满是哀求。

谢云裳只是淡淡地看了芍药一眼,轻声安抚道:“没事,我脱。”说着,便俯身准备脱鞋。

王氏眼见谢云裳就要带着芍药离开,脸上那得意的笑容愈发肆意,仿佛一只偷到腥的猫。

她迈着细碎的步子,迅速挡在谢云裳和芍药身前,尖着嗓子叫嚷道:“哼,想就这么走了?没那么容易!还有你的丫鬟,不许带走。这丫鬟的卖身契可是在我们谢家手里,和你可没有半毛钱关系,必须给我们留下!”说罢,她双手抱在胸前,下巴微微扬起,眼神中满是挑衅与得意,似乎笃定谢云裳无法反驳。

谢云裳听闻,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嘴角浮起一抹清冷的笑意,那笑容仿佛裹挟着冬日的寒霜,让人不寒而栗。“你说错了,”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一字一句如同敲在王氏的心尖上,“芍药的卖身契,一直在我手中,这么多年,倒是和你们没有半点关系。”

谢云裳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炬地盯着王氏,回忆起过往的种种,语气中多了几分嘲讽,“这些年,我没日没夜地为谢家打理商铺,兢兢业业,从无懈怠,可换来的竟是你们这般对待。而芍药的卖身契,我一直小心藏着,自然没人知晓。”

见王氏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谢云裳接着不紧不慢地补充道:“而且,芍药本就是良家子,她是自由人,根本没有卖身契,你们就别妄想拿这个来要挟她了。”话语间,她侧身轻轻拍了拍芍药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王氏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被谢云裳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哦……那行吧,就让你把这个丫头带走好了。”

她虽心有不甘,但也自知理亏,只能眼睁睁看着谢云裳牵着芍药的手,渐行渐远,那抹得意的笑容早已僵在脸上,化为一抹尴尬又难看的神色。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威严的吼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谢老夫人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快步赶来。她步伐虽有些急促,却依旧不失往日的威严,脸上带着明显的怒容。

谢老夫人一进门,目光如炬,扫视一圈在场的众人,厉声喝道:“我看今天谁敢把云裳赶出府去!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太婆?”她的声音中气十足,在大厅里回荡,让在场的人都不禁心头一颤。

谢昌全见此情景,只觉一阵头痛,赶忙上前一步,脸上堆满了无奈与焦急,解释道:“母亲,您是不知道她今天干了什么事情。她竟然冤枉九皇子,坏了皇家的清白,现在皇上都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咱们整个谢家现在都岌岌可危啊,全都是因为她!”

“若不是当年的收养之恩,她根本就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我们白白养了她这么多年,她非但不感恩,简直就是一头白眼狼!母亲呀,您不要再偏心了,烟儿才是您的亲生孙女,她什么都不是!”谢昌全越说越激动,额头上青筋暴起,脸上满是愤怒与不甘。

谢老夫人听完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涨得通红:“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片面之词吗?那九皇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早就听闻他的劣迹。他一定是想要轻薄云裳,所以云裳才一时激愤揭发他!”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痛心疾首地说道:“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可你如今却是非不分,还把一切责任都归结于云裳头上,你根本就不配做她的父亲!”

第42章 东宫失火

谢昌全听到这话,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决绝:“母亲,我是不配做她的父亲,所以今日我就将她赶走,从此以后谢家与她再无关系!”

老夫人听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斩钉截铁地放下狠话:“只要我还在一天,谁也不能赶走云裳,她就是我的亲孙女,谁也别想动她!”

这么多年来,她早已将谢云裳当做自己的亲孙女,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赶出家门。

谢云裳站在一旁,看着祖母为自己据理力争,感动得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略带哽咽:“祖母,您不必为我如此操劳,云裳不想让您为难,我还是走吧。”

谢昌全却丝毫不肯罢休,看着老夫人,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敬:“母亲,您老了,也该退位让贤了,这谢家以后由我做主!”

他的话一出口,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他的大胆和不孝惊得说不出话来。

反倒谢昌全一脸无所谓,倒是觉得自己的话很有道理。

谢老夫人听了这话,只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气血翻涌,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与悲痛,她颤抖着手指向谢昌全,声音颤抖却充满了愤怒:“你……你这个不孝子!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竟然如此是非不分,还敢当面顶撞我!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列祖列宗吗?”她的身体摇摇欲坠,旁边的丫鬟赶忙上前搀扶。

谢云裳目睹谢老夫人快晕倒了,心猛地一揪,眼眶瞬间蓄满泪水,毫不犹豫地冲上前,稳稳地扶住摇摇欲坠的老夫人。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急切又心疼:“祖母,您怎么样?千万别吓云裳!”

实际上,谢云裳心里清楚,自己与老夫人并没有血缘之亲。可这些年,老夫人待她,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关怀备至,事事都为她着想。

老夫人曾在她被府里其他人刁难时,毫不犹豫地为她撑腰,在她生病卧床时,亲自守在床边,端汤喂药,衣不解带。这份沉甸甸的恩情,谢云裳一直深埋心底,时刻铭记,不敢有一丝忘怀。

谢云裳强忍着泪水,抚着老夫人:“祖母,您千万别为我伤心了,这院子我早就不想呆了。您忘了吗?我在外面还有产业,养活自己不成问题,您就别为我操心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着老夫人的后背,试图让老夫人的情绪平复下来。

谢老夫人也想明白了,谢家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若是强求云裳留在这里,只会落得鸡飞狗跳。

老夫人紧紧拉住谢云裳的手,像是生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不见,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云裳啊,你出去之后,一定要多保重自己的身体。要是受了委屈,就回来告诉祖母,祖母给你做主。”说着,老夫人抬起另一只手,颤抖着摸了摸谢云裳的脸,眼中满是慈爱与牵挂。

谢云裳用力地点点头,眼泪终于夺眶而出:“祖母,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也要好好保重身体,等我安顿好了,就回来看您。”她俯下身,在老夫人额头上轻轻一吻。

随后,谢云裳深吸一口气,转身牵起早已泣不成声的芍药的手。

芍药哭着说:“小姐,咱们这一走,可怎么办啊?”

谢云裳轻轻捏了捏芍药的手,安慰道:“别怕,有我呢。”

谢云裳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老夫人,又扫视一圈这个曾经生活过却满是伤心回忆的院子,毅然决然地迈出了脚步。

她的背影虽然单薄,却透着一股坚韧与决然。主仆二人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谢府的大门,身影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

椒房殿内,一片狼藉。

原本摆放整齐的珍玩器物此刻凌乱地散落一地,华丽的幔帐也被扯落一角,在寂静的殿内轻轻晃动。

皇后已经整整三日水米未进,形容憔悴,整日整日地念叨着九皇子。

墨南城念在夫妻多年的情分上,匆匆赶来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