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茱莉亚打发离开后,薇洛一个人在梳妆台前坐了很久很久,她什么也没做,就只是看着椭圆的大镜子里自己那张年轻而迷茫的脸发呆。
她从前在阅读那欢场女子的故事时,也想到了些什么,便一直都在偷偷地翻阅各种书刊研究妓女们一般都是怎样去避免怀孕的,毕竟她们肯定是最在乎这种问题的群体。
她也确实从中得到了许多的知识,她们有着五花八门的法子,当然了,靠不靠谱就另说了。
她曾经考虑过制作那种绑着丝线泡着明矾与水的海绵,塞进体内使用,但因为知道一定会被发现而默默选择放弃,而且她也有点害怕往自己身体里乱塞东西。之后她又研究了一下那些事后可以用来清洁自己的配方,那通常也因为她情人的体贴而导致根本没有什么尝试的机会……
至于还有其他的一些法子,她看得是直皱眉,非常恶心,或者非常危险。
她唯一从未考虑过的是堕胎,她做不到杀掉一条生命,尤其是与她血脉相连的生命。
同时,她也不想有可能会害死自己,她爱她自己,如珍似宝,而堕胎代表的是脏兮兮的房子,脏兮兮的器具,她的身体被暴力残害,以一种原始丛林中的食人族都不屑的野蛮行径,然后,他们会像丢垃圾一样直接把流血不止的她丢出去自生自灭。
要么流血而死,要么感染而死,要么终身无法生育,能在这种事情里平安无事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幸运儿。
她甚至还想到,要是为她解决麻烦的是女人还稍微好一点,要是个男人,她怎么保证对方不会也花个几分钟时间强暴她?她毫不怀疑这种例子有很多,有个女人可以白占便宜,还绝不会出去多嘴,他们为什么要放过?
她不明白,女人的生活怎么就这么可怕,她们好像一碰了男人就像染上绝症,她们连一点办法都没有的绝症……
最终,她只能强迫自己别总是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生命里的痛苦已经足够多了。
她不是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真的,她其实早就已经接受现实了,她知道有些事情可能注定会发生,她的鲁莽行为将会伴随着一生的提醒。
只是,她接受了是一回事,真正面对起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今无数次的祈祷可能全部落了空,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往好的方向想,这其实没那么糟不是么?至少,她现在是真的再也不必担心自己会怀孕了。
0077 童贞女马利亚
薇洛几乎一整天都在闷闷不乐,直到躺到了床上,也是一丁点睡意都无。
她在床上换了好几个睡姿,试图找到一丝舒适的慰藉,然而每次的尝试都不过是一种徒劳。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自己杂乱的长发拨到耳后,一双手犹豫着,还是情不自禁地去往了自己的小腹。
它还是十分单薄,与平日里根本没有任何区别,在它里面,真的有可能正孕育着一个活物吗?那她怎么就一点也感觉不出来呢?
她忍不住按了按,轻轻地,像是想要研究一下,又害怕伤害到了什么。
而她得到的结果也是很自然的,她依旧没有发现里面有什么特别。
她正沉思着,一只手臂已经悄然从身后探了过来,搂住了她的腰。
阿莱西奥将下巴搁在了她的肩头,不必说什么,温热潮湿的呼吸已熏得她腰背一软。
薇洛一直是个听得进劝告的,她回忆着之前感到的不适,告诉自己真的不行,缓缓再说,把他的手臂往身后一甩,便躲开了他那些暧昧纠缠。
可阿莱西奥向来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他只当她是又扭捏起来了,很快又凑了过去,而这次她直接给了他一脚。
阿莱西奥无法理解她这种忽然的暴力行径,他们这些天不一直好好的么?
他不禁又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女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比出生那天更了解她们。
她究竟是又怎么了?
“是我……又怎么了吗?”他思考了好半天,只能这么不确定地问她。
“如果是的话,我可以道歉。”
无论如何,先认错总是对的。如果他和女人的关系曾教会了他什么,那就是男人总是有错的。
薇洛想,这个人居然还好意思问呢,从他们认识到现在,他简直是罄竹难书。
她郁闷地缩了缩身体,离他更远了:“我有点累,没兴致,改天再说。”
具体改到什么时候,都由她决定。
自从她那次发疯冒雨外出后,她基本没有再拒绝过他,有时还挺主动,忽然这么不容商量还挺让他意外的。
她不会是上次真的烧糊涂了,然后现在忽然就清醒过来了吧?
不过,他想着她好像一整天都精神不振的样子,又在想,还是他过头了?
他把缩到角落的她拉回了自己怀里,亲了亲,在她想抗议时又道:“抱一下都不行了?不抱着你我怎么睡得着?”
薇洛被他的气息包围着,顿时出神地想,可是她会不会有可能睡不着呢?
她不明白,这也是怀孕导致的吗?她觉得自己这个快要失去理性的样子活像个男人。
她在他的怀抱里转了转身,眼睛不经意间瞥见了墙上挂着的马利亚圣像。
天主教的地盘就是这样,偶像摆得到处都是。
看着那张永远都是那么哀恸的脸,没有任何理由的,她也开始感到悲伤,那种情绪猛然冲上她的鼻腔,差点使她抽噎出声。
她忍不住对阿莱西奥道:“童贞女看起来永远都是那么悲伤。”
阿莱西奥顺着薇洛的目光看了一眼,道:“这不难理解,毕竟她一个处女,都还没有好好享受过男欢女爱,就直接承受了怀孕生产的所有痛苦,三十年后还要眼睁睁看着这个自己辛苦养大的孩子遍体鳞伤地扛着十字架,一步一步走向髑髅地,然后被钉死,这谁能高兴得起来呢?”
薇洛的悲伤没了,连带着对他的那一些无解的让她头疼的欲望也暂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产生了一些新的欲望,想打人的欲望。
但他的话也确实让她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耶稣基督之母童贞女马利亚,与她一样属于未婚先孕。
关于马利亚的身孕,众说纷纭,就像犹太人中可能有一部分会勉强愿意承认耶稣基督是个先知,却永远也不可能承认祂是上帝之子、是弥赛亚,在塔木德里,祂就是荡妇与她情人的私生子,而古希腊也曾经有位名叫科尔苏斯的哲学家声称马利亚是与一个罗马士兵通奸生下孩子,于是,耶稣基督不仅是个私生子,还连犹太人都不是了,祂身体里流着的是压迫着犹太人的罗马帝国的血,当然,奥利金说他一派胡言。
在并不信上帝或并不认耶稣是上帝之子、是弥赛亚的人看来,马利亚的圣灵感孕显然是假的,耶稣就是个江湖骗子,甚至是个巫师,童贞女也势必是失去童贞才有的身孕,耶稣的亲生父亲不是马利亚的丈夫祂所谓的养父约瑟,就是某个不知名的男人,也许是她的情人,也许是某个恶徒。
马利亚是否也曾感到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