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雪低头,手指拂过项链,温柔地笑了:“谢谢你,梁总。我们刚说上话你就出差了一周,我还以为,我们……”
梁倏亭解释道:“这次出差是提早预定好的行程。”
“嗯……”冯雪加深了笑容,“是我不够自信,患得患失的。而且大家都在说,之前梁总你去参加婚礼的时候,身边带了一位男性Omega?”
“是的。”梁倏亭说,“他是……”
说话声戛然而止,像断电似的突兀。冯雪等了一会,见梁倏亭始终沉默,就接着他的话问道:“他是?”
梁倏亭望向冯雪,眼神过于认真。冯雪一愣,总觉得他的眼神好像并非她所期望的,没有着迷,也不带欣赏。
“他是我的朋友。”梁倏亭说,“他叫戴英。”
“戴英。”
高一的时候,先向梁倏亭搭话的人是戴英。他把名字工工整整地写在刚领到的崭新课本上,给梁倏亭介绍自己,“我叫戴英。”
梁倏亭转过头,对上戴英黑白分明的双眼,看清了他眼里的专注与赤忱。
他们的相识始于戴英的主动,这似乎就为他们之间的友情奠定了基调戴英总是更积极、更努力、更有热情的那个。人们评价梁倏亭“不好接近”,虽然梁倏亭从来没有刻意冷待旁人,但他确实很少主动出击。先来搭话的是戴英,买饮料多买一份给梁倏亭的人是戴英;打听梁倏亭的生日给他准备礼物,在圣诞节和元旦节给梁倏亭手写贺卡的是戴英;有了第一台按键手机,把梁倏亭存成第一个联系人的是戴英。
当然,偷偷在梁倏亭背后贴奇怪纸条逗他玩的是戴英;自习时打瞌睡让梁倏亭帮他盯老师的是戴英;上课偷看漫画,被老师发现就把漫画书塞进梁倏亭抽屉里的也是戴英……
因为戴英的存在,梁倏亭没有错过很多只有在学生时代才能体会到的小小乐趣。每当他以为高中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的时候,若回想起戴英,就能知道那些细碎的快乐他一个也没忘记。
他们曾是最要好的朋友。这段友情如金子般耀眼,亦不掺杂成年人的功利与私心,干净纯粹,恍若透明。“友情”之存在,理当如此。
所以,当梁倏亭发现他总是不分时间、不顾场合地想见戴英的时候,他警觉了。他因为宁柠的背叛而感到空虚了吗?他难道想在戴英身上排解他那无处释放的情感和欲望?从懵懂的少年时期开始,梁倏亭的伴侣就一直是宁柠,近十年的情感如何能在一年之内就转移到他人身上?
梁倏亭的道德观和婚恋观很早就成型了。他不会混淆友情和爱情,他更不允许任何人特别是他自己,怀着龌龊的心思将戴英视为宣泄情感的工具。
朋友值得尊重,戴英这个朋友尤其值得。梁倏亭控制自己不要太频繁地去见戴英,可是想见戴英的念头总在每一个空闲时间冒出来。他必须不让自己闲下来,排满工作日程,用社交和应酬转移注意力。他够专注,做事时不会发呆也不会走神,可他也太过有精力,总能一心二用地想戴英。
这时候,冯雪出现得刚刚好,仿佛给困在歧途的梁倏亭开辟了正确的道路。他积极与冯雪接触,向冯雪示好,以为这一次的相亲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毕竟他和冯雪处处相配,不是吗?就如同曾经的他和宁柠一样,当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时,所有旁观者都会真心祝福他们,慨叹他们是“天生一对”。
到了年近而立的这个夏日,梁倏亭才第一次知道,原来“相配”并不足够。人一旦对另一个人有了情感上的需求,就会自然而然地追求“相爱”。哪怕他清楚地认识到那个人是他的朋友。贸然把友情转变为爱情,往往连朋友都做不下去。
一句“他叫戴英”说出口,就像是解禁的咒语,让梁倏亭放弃了无谓的挣扎。不管他和戴英的关系会走向何处,至少他可以肯定,他无法与冯雪继续走下去。
“对不起,冯雪,这段时间耽误了你。我希望我们以后可以作为普通朋友相处。”梁倏亭不想拖泥带水。他用了最干脆、最直白的话语,避免让冯雪产生任何误解。
“我对你没有感觉。”
冯雪作何反应,梁倏亭不放在心上。对于已经解决的事他总能飞快地整理干净,为接下来的事腾出精力。
他这就开始想戴英了。
第15章
梁倏亭打来电话时,戴英正在夜市摊上和同事们一起吃宵夜。他用15度的梅子酒喝倒了坐他右手边的公司美术童新月,酒品奇差的Beta女人整个倒在他身上,他把塑料袋撑开,挂在童新月下巴上,让她精准吐进袋子里。
“戴英,你手机响个不停啊!”坐戴英左手边的同事提醒他接电话,他盯着童新月不敢挪开眼,生怕一个没看住她就吐在袋子外面,忙对同事说,“你帮我接一下吧,开个免提。”
同事擦把手,照他说的做。
“喂。”梁倏亭的声音被免提放大,有些失真。“戴英,是我。”低沉磁性的男性声音没头没尾地闯进公司聚会,桌上的讨论声顿时安静了一瞬。同事们投来好奇的眼神,戴英手一抖,童新月的脑袋差点掉进满是污物的袋子中。
戴英说:“现在没空,一会我再打过来。”
“在忙什么?你的声音听不清,还在外面吗?”
“对,在外面,我回家再打给你。”戴英说着,狂对同事做口型,让他帮忙挂断电话。
同事却饶有兴致地撑着脑袋听。拼合而成的聚餐长桌上,在戴英所坐的这一角,大家全都停下了交谈,竖着耳朵听戴英打电话。
“你在哪?我刚吃完饭准备回去,现在有空。时间不早了,我来接你,送你回家。”梁倏亭的语气堪称温柔。
“哇……”有同事发出小声的怪叫。
戴英急了,哐一声把童新月放在桌上不管,拿起电话关闭免提:“不用你送我,这才几点,我打车回去……”
“我们就在二街南口的烧烤店!”戴英还没说完,同事就冲电话大喊,“二街南口二街南口!”
戴英一紧张,把电话挂断了。
“干嘛这么急。是谁?”同事
向戴英八卦。
“是谁……是谁……”醉倒的童新月跟着嘟囔起来。
“朋友。”戴英拿起一支烤串,却没往嘴里送,“高中同学。”
同事用手比了一个“A”:“Alpha?”
戴英不肯回答,抓着一大把烤串给大家分发:“能不能快点吃,都要冷了。”同事满不在意地吃了一口,发现确实冷了,就先放过戴英,招呼老板帮忙加热。
手机响起提示音,戴英低头一看,是梁倏亭发来的消息。首先是一张导航路线的截图,接着是消息,[我离得不远,大概三十分钟后到。是这家店没错吧?]还真是他这家店没错。估计戴英不经意间跟他提到过,毕竟公司常常来这里聚会。
戴英匆匆回了一句“你不用来”,可是要不了三十分钟,梁倏亭的Urus就提早到达。
这是夜市街,路边可以停车。烧烤店门面不大,十几人的长桌店内摆不下,就设在街边。Urus几乎直接停在戴英一行人桌边,梁倏亭从驾驶座走出来,西装笔挺,神情淡漠,先是带着自然流露的高姿态,等他在人堆里找到戴英时,眉眼一松,姿态就平和了。
同事抓住戴英的手臂无声尖叫:Alpha啊,这不就是Alpha吗!
梁倏亭走过来打招呼:“抱歉,我来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