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陌生的称呼让辛明萱粉碎低压的思绪有片刻定格,后知后觉眼前这个人的确和记忆里那个截然?不同。
那个人根本穿不起这么?好的衣服,脚上一年四季都是一双地摊上买的丑布鞋,头?发也因为营养不良干枯分叉,根本没办法和眼前这个人柔顺黑直的头?发相提并论。
……她又认错人了?
几个小时前,她又一次确定自己收到了假消息,还差点被那帮人报.复,导致撞车。
死里逃生后,团队里的人终于看不下?去,说她要找的那个人可能已经早就死了,劝她放弃。
她在路边坐了很久,看着被撞得面目全非的车子和同伴们灰头?土脸的模样,“嗯”了声,承认自己花了大半辈子时间?才终于接受了这个结果。
可扭头?,她又看到了她。
现在,她好像认错了。
比鸿沟还深的落差让辛明萱身形晃动,仿佛跌入万丈深渊。
对面,骆绪看到她突然?之间?失去血色的脸和恍如绝望一样激烈冲撞的瞳孔,压抑的恨意骤然?褪去,胸腔里再?次出现了那种陌生又真?实的疼痛感。她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抓住了辛明萱领口的衣服。
两?人同时愣住。
骆绪的下?一个反应是竭力?保持她的冷淡,松开辛明萱的衣领。
辛明萱天崩地裂一样的瞳孔里却一瞬间?之间?光芒四起,紧抓住骆绪的手?腕说:“我没有认错!”
没有!
那个人原本是她高中同学,突然?有一天被她后妈带来成了她妹。
她爱自己母亲,恨只?会喝酒打牌的爸,连带的对她后妈带来的她也看不顺眼,家里、学校处处针对她。
她和她还不对付的时候,不止一次故意踩她,因为知道布鞋鞋面就是一层布,踩上去等于直接踩脚,疼,还故意往她鞋里倒水,因为知道布鞋鞋底是各种碎布料糊出来的千层底,湿了不好干。
她那时候把一个16岁女孩儿能想到的坏事几乎做尽了,想逼她跟她那个便宜后妈走,却不仅没换到她一个冷眼,还开始有人给她讲作业,给她留灯,给罚站的她手?里塞巧克力?,给体育课上得满头?大汗的她一瓶冰水,给生了病缩在床上哭的她一整夜的陪伴,给被爷爷拒绝一起生活崩溃大哭的她说“我妈跑了,我没亲人了,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一直陪着你”,还在看到她为了保住她妈的陪嫁不被她爸卖了去打牌,和他大打出手?的时候拉开她,一板凳把她爸打进了医院,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被她爸用板凳加倍报复,被她哥觊觎……
她对这些好迟钝不察,又被先入为主的憎恨她和她妈要抢她和她妈的家蒙蔽,迟迟不愿意发现她的处境有多艰难。
而她呢!
她从来不和她针锋相对,但会像刚刚那样,在她没站稳差点摔倒的时候,着急又不敢靠近地用这种方式拉住她!
一个人潜意识里的习惯不可能轻易改变!更不可能轻易就和另一个陌生人在思维上不谋而合!
她没有认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就是裴闻昕!”
辛明萱兴奋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骆绪只?感觉手?腕疼得像是要裂开,“裴闻昕”这个名字从她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时候,她什么?记忆都没有抓住,但留下?强烈的探索欲和四周疑惑的目光,正在试图侵犯她身体里已经根深蒂固的上位者威严。她本能地甩开辛明萱,面沉如霜:“这位小姐请你自重,我叫骆绪,不是什么?裴闻昕。”
骆绪一句话将?刚刚有所缓和的气氛再?次推入谷底。
温杳看着眼前这幕,逐渐意识到什么?,她握了一下?木质护栏,在寂静中开口:“骆绪是你后来的名字,你以前叫什么?,从哪儿来,做过什么?,你全部忘记了。”
温杳的话像一记重磅炸.弹原地炸开,黎婧不可思议地看向经历比自己还要坎坷的骆绪,要变身的小丁被江闻及时摁住,辛明萱错愕半晌,心疼轰然?而至。
她至今都只?是知道那个人不见之前快被她爸和她哥打死了,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一点讯息。她天真?想,男人的拳头?就是再?硬也不可能真?要一个人的命,不会留下?致命的痕迹,现在……
辛明萱唇发抖,恍惚地看着面前这个冷得跟寒冰一样的人,说:“对不起……如果那天我再?跑快一点,再?回去早一点,就没人能打你了……”
“是不是很痛?”
辛明萱声音的歉疚是无形的手?,捧着满满的心疼,猝不及防放入骆绪对此陌生到几乎一无所知的心里,她忽然?觉得心脏紧缩,疼到呼吸不畅。她厌恶这种不受控制地感觉,厌恶被人询问完全空白?的过去,然?后被议论,被同情,她现在有能力?保护任何人,根本不需要同情。
可是……
当和同情无限接近的心疼猝然?发生的时候,她被人用杀伐果断,冷酷无情形容的脾气为什么?发不出来一点?
骆绪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在接收到周围那些充斥着同情的目光时,又立刻变成了能掌控全局的冷与凌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辛明萱心里一刺,狠狠咬了一下?牙关,把她被滔天惊喜和心疼撕得四分五裂的理智拽回来,冷静而笃定地说:“我很快会让你知道!”
话落,辛明萱转过身,大步走到放酒的地方捞起一瓶酒往嘴里灌。
黎婧差点惊呆:“不是,姐,酒不是这么?喝的,你悠着点啊。”
黎婧话没说完,辛明萱已经弯腰捞起了第?二?瓶。
黎婧抱着自己喝了半晚上还有小半的酒瓶子,弱弱地看看辛明萱,再?扭头?看看比黑黢黢的山黑让人压力?大的骆绪,莫名觉得今晚有人要疯。
凌晨一点,温杳请的酒全部空瓶,黎婧意犹未尽地嚷嚷着续摊。
江闻心疼自己老婆,不准小丁去。
温杳明天一早的飞机返程,没时间?。
剩下?陈格,急忙拉住蠢蠢欲动要去骚扰辛明萱的黎婧,说:“等会儿回酒店了,我陪你喝。”
陈格强行?把黎婧拉走。
不过须臾,山崖边就只?剩下?已经半醉的辛明萱和拿了一晚上酒瓶,依旧滴酒未沾的骆绪她想喝酒,想在痛快的时候喝,不痛快了也喝,但又因为知道纪砚清常常喝醉,身边要有人时刻盯着,不能喝,就永远只?是握着酒瓶,端着酒瓶,从不往嘴里送。
她的痛快、不快始终在靠理智平衡。
是不是就因为这样,她才腾不出很多精力?去思考,怎么?样才算是在正确的喜欢一个人,在对她好,以至于到现在连个能回的地方都没有了,把办公室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