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1 / 1)

纯粹怕了。

爱得越深,恐惧越重, 取舍越难。

她也是个从小缺爱的人。

对?骆绪,对?温杳, 她还不那么爱,就把自己当下能给的东西全给了。

对?她,她用过一整颗心,必定要把比“全部”更多的东西给她。

可她现在还剩下什么?

不就……一些和心爱之人有关的愿望……

“以后多爱自己一点。”

“要平平安安的。”

翟忍冬坍塌的冷静在废墟里一点点重建。她看着?因?为一句“不喜欢”,同样把自己逼入了死角的纪砚清,在某个瞬间忽然意?识到?,纪砚清是得到?了爱,又好像只?能主动推开,而她是得到?了,可能被迫失去。主动,被动,孰难孰易,一目了然。

难的那个还没有忍受苦难的经?验。

过去那么多年,她始终只?是沉默,什么都?没有做,现在忽然让她直面,她一下子就会捉襟见肘。能在权衡分析后找到?一个“要不,不喜欢我了”的办法,应该已经?是她鼓足了勇气?,用尽了力气?。

你看,她现在连站着?都?那么吃力。

翟忍冬想过去亲一亲她的眼睛,抱一抱她。一个本来就软弱爱哭的人,心脏已经?生病了,再让她亲手往自己心上捅一刀,这一刀还是先捅过了她深爱的人……这太?恐怖了。她想走过去抱一抱她,低头看见自己流着?体YE的腿……爱就在这里,一靠近,又会让她沾上,但她不会有推开爱情第二次的力气?。

翟忍冬心脏迟钝地开始紧缩疼痛,她孤独地站着?,低头看着?蜷缩在床边的人,说:“……好。”

心脏上传来皮肉绽开的声音。

翟忍冬像是没有听见,没有察觉,平静地看着?那个近在咫尺,骤然僵住的人:“昨天,我给你时间做决定,今天,你也得给我一个期限做准备。”

纪砚清愣着?,仿佛无?形长刀从胸腔没入,剧痛让她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她无?力反抗,只?剩死寂的空白?。

翟忍冬看着?她说:“十二点,今晚十二点过后,我就不喜欢你了。”

不,喜,欢……

纪砚清听不懂一样在脑子里逐字重复轶樺,下一秒,浑身血液冰冻,脑子里嗡嗡作响,面色苍白?如纸。她已经?不堪重负的身体剧烈摇晃着?撞在床头柜上,撞得床头柜移了位,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像长着?尖利指甲的鬼爪,猛地从她身上抓过去,从皮肉到?骨骼到?神经?,一瞬间全部都?断裂了。她掐着?自己的手掌,理智恭喜她又一次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偿所愿,感情在胸腔里翻搅,痛不欲生。

“我妈说我其实是个很听话的人。”

“我会听你的……”

纪砚清一晃神,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翟忍冬抱着?她,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她撞在床头柜上的肩膀,说:“我以后多爱自己一点,让自己平平安安,活得快快乐乐。”

对?,就是要这样!这才是正常的生活!

但这些,都?和她再没有关系了是不是?

纪砚清浑身发抖,手死死扣抓着?翟忍冬的胳膊,像是不答应她就这么轻易地不再喜欢自己了一样。可明明,她说“好”只?是听她的话,容忍她的懦弱,只?是喜欢她喜欢得没有条件和底线。

明明这话是她先说出来的。

现在也是她想反悔。

她真?的太?自私太?矛盾了,什么好处都?想占,非得把她一身骨头全扒干净了才肯罢休吗?

纪砚清的冷汗不断往出涌,几乎被眼前这个可怕的自己吞没。

而抱着?她的翟忍冬,都?到?现在了,都?被她折腾得只?剩一只?胳膊还能用了,在做的依然是保护她,把她寒冷发抖的身体从床头柜和床的夹缝里抱出来,揉着?磕碰过的肩骨,脸挨着?她冷冰冰的脸,肩膀接着?她流不完的眼泪,整个人平静得像是只?要现在还爱着?,爱得够深,明天的天不会明,十二点就不会到?,那就无?所谓不喜欢、看不见。

……是这样吗?

纪砚清看着?地板上模糊的光影,纠缠矛盾的眸子渐渐失去焦距,恢复成了往日的平静。她回抱住翟忍冬,将她一点点推倒在地板上,扯开自己的衣服,勾起她的TUI,扶着?的她膝盖将自己紧贴上去。一刹那强烈的颤栗像电流,迅速爬过纪砚清四?肢百骸,她用力扣紧翟忍冬的膝盖,不断扭动着?身体贴近她……感觉到?长满纤藤细草的石壁之下流出清亮河水,水声潺潺作响时,拉起翟忍冬的手,以她的指尖刀俎,劈开她所有的惶恐矛盾,找寻最赤诚的爱意?,然后高高地扬起头颅,以水声做背景,痛快地高歌吟唱。从深夜到?黎明,从地板到?床沿,从面对?面到?脊背陷入翟忍冬的怀抱,恨不得把小丁给她的那些画全部都?践行一遍,又痛恨一碰就跳得发疼的心脏,又想,还好她从小跳舞,柔软得不论何时都?能既让翟忍冬在自己身体里又让自己深入她口?腔中。双份爱意?并行,替她争取着?时间。她看着?天明,看着?天黑,累极陷入昏睡,然后从昏睡中醒来,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十二点到?了。

她们还紧紧纠缠在一起,那是不是,天亮之后一切就会恢复原状,往后,她们只?会好好相爱?

纪砚清带着?这样的美梦在翟忍冬身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知道?翟忍冬后来始终睁眼看着?天窗,在第一缕天光落上去的时候,轻声说:“明天我就不去送你了。”

她说得冷静,却没发现时间里的混乱现在已经?到?了“明天”,纪砚清醒来的时候,就是带着?那只?她已经?帮她收拾好的行李箱离开的时候。

七点半,翟忍冬提着?纪砚清的行李箱从楼上下来。

骆绪已经?来了店里。

翟忍冬把行李箱推过去,说:“她九点醒。”

下楼之前,她给纪砚清定了九点的闹钟,再晚,赶不上到?市里找一个好酒店过夜。

话落,翟忍冬回身走到?柜台边,对?两?眼通红的小丁说:“去库房把我的药箱拿出来。”

小丁的眼泪掉了下来,着?急地说:“现在拿药箱干什么??”

纪老师都?要走了,回不回得来,谁都?说不准,这一面可能是她们所有人的最后一面!

翟忍冬清楚小丁急切的缘由,依然只?是伸手拿了柜台上的车钥匙,说:“再过半个月,天气?就开始转暖了,心脑血管问题,皮肤问题,呼吸道?问题……常见病会变多,我去送药。”

送药不是简单在镇子上转一转,去周边的村子里走一走,有一些居无?定所,跟着?季节搬迁的村民要开好几百公里的车才有可能碰到?。

她这一趟出去,运气?好的话三五天就能回来,运气?不好可能要十天半个月,那时候,纪老师早就已经?走得看不见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