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实就是如此。

略作思量,白发的那个少年单手支着头,好奇地问道:

“是因为摄政王大人吗?也是,摄政王大人那么厉害,能在伊尔明王失踪以后以雷霆手段平息坎瑞亚的混乱,西古尔德也想成为像他那样的人吧?”

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但过于优秀的父母,往往也会给自己的孩子带来强大的压力,结合西古尔德所处的位置,伊白合理提出猜测。

但西古尔德依旧提起一个勉强的笑意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伊白的询问。

或许这一半生机一半荒芜的环境引起了他的某种共鸣,又或许是摇曳的篝火格外容易引起他人的倾诉欲,总之,当西古尔德再次抬起头看向伊白的时候,从少年的十字星眸中,伊白感知到了浓厚的失落。

作为好友的蓝发少年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成为像父亲那样的人吗?当然!但这对我来说只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望罢了,我没有像兄长那样的才华,能一边在军队修行武技,还能将父亲安排的任务完美完成,也不像是克洛达尔叔叔一样,能帮助父亲处理家族事务……资质平庸的完全不像是亚尔伯里奇家族的孩子。”

“就连在父亲的安排下入学王国公学……我想,父亲的意思应该是让我和周围的贵族同学们打好关系,帮助他稳定人心,可我能够感觉得到,同学们对我的尊重仅仅是因为我姓亚尔伯里奇,而不是因为我是西古尔德……”

西古尔德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很明显,无法获得父亲的认可让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十分的苦恼。

然而如非时机不恰当,听到西古尔德的困扰以后,伊白竟有些想笑。

当然,并非嘲笑少年的天真,而是为在坎瑞亚这样压抑与混乱的地方,竟难得感受到正常的少年情绪而喜悦。

这样的西古尔德,这样的坎瑞亚人,怎么能让伊白和高天之上的神明一样,心安理得地将他们视作“罪人”呢?

伸出手,年龄更小一切的孩子人小鬼大地揉了揉蓝发少年的头发,抬起下巴,做出一副被气得牙痒痒的姿态来:

“怎么叫其他人对你的尊重都是因为你姓亚尔伯里奇?你这家伙,将我、杜林还有让学长放在何处?”

“唉?!”

被伊白“偷袭”成功的西古尔德还没从自己低落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就听到了好友抓住自己的语言漏洞生气的指责,他急急忙忙就想要解释,却不想伊白的声音比他更快,语气也是格外傲娇:

“而且,怎么能说任务失败呢?摄政王大人希望你能在王国公学里结识有价值的朋友,怎么?我不算有价值吗?鄙人虽为人谦虚,但从不否认我是个天才哦!能拉拢一个天才,可比结交一百个庸人更能证明自己的能力吧?!”

此话一出,西古尔德怎么会不知道这是朋友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那些解释的话自然也就不必说出口,温和的暖意从心底涌出,他低垂下头,肯定了伊白的说法:

“当然,菲恩,去往王国公学以后,我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你和杜林!”

“这才对嘛!”

伊白喜滋滋揽过西古尔德的肩膀,信心满满:

“放心,如果摄政王大人让你将交际视作一场投资的话,我会帮你证明,我和杜林将会是亚尔伯里奇家族最棒的投资!比莱茵多特教授还厉害的那种?”

那亲昵而快乐的语气感染了陷入自我怀疑之中的西古尔德,少年人温和一笑,散去了心底积攒的戾气,应道:

“好,我期待着那一天。”

“所以,菲恩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去游历?”

“噢?我没说吗?我和你一样,不打算出去。”

伊白眨眨眼睛,在西古尔德同样诧异的目光中,给出了自己隐藏秘密下唯一能说的理由:

“旅行的话,当然要像空哥和戴因大哥一样与朋友同行啊!一个人旅行的话,也太寂寞了吧!”

说完,略过这一话题,转而询问起了克洛达尔的消息。

无外乎西古尔德会感到自卑,实在是因为自己身边的三个亚尔伯里奇家族成员个个都是格外优秀的人才。

父亲瓦尔哈拉自不必多说,作为家族族长时为人低调,不显山不露水,在伊尔明王绝对统治下的坎瑞亚既能保持亚尔伯里奇家族超然的地位,又不至于引起王者的忌惮,无论是手腕还是心态都相当的优秀。

而等到成为摄政王以后,他卓越的政治才能才真正发挥出来,在极短的时间内消除王国动乱的祸患不说,还将伊尔明王时期进行的不少项目和政策完美延续了下来。

如果说,亚尔伯里奇家族的瓦尔哈拉是如今坎瑞亚领头的雄狮,那么他的大儿子古林肯比便是完美继承了父亲才能的幼狮。

以青年之身从父亲手中接过亚尔伯里奇家族的重担以后,将贵族间混乱复杂的关系和家族事务打理得有理有条不紊,同时还借由在军队的关系,为父亲换得了军队的支持。

至于克洛达尔……因为在外游历的关系,近几年来他外王都的名声不显,但伊白翻看过王国公学的优秀毕业生名单,在那之中赫然就有着克洛达尔的名字,且他读书期间还是炼金学院的首席。

“……克洛达尔叔叔看起来其实不太好接近,但面对我和哥哥的时候,他总会展现出最温柔的那一面……不过在外面就不一样啦,王国里的其他贵族小姐们都叫他‘危险的克洛达尔’,也难怪我这么大了还没有婶婶,哈哈!”

“事实上,如果不是父亲紧急召集克洛达尔叔叔的话,按照计划,这一次的游历时间应该是三年整,可惜变故来得太快,王都里还需要克洛达尔叔叔的帮忙……”

第二日凌晨,因为不确定克洛达尔什么时候抵达此处,早起的西古尔德开始给伊白介绍起自己这位叔叔的性格爱好。

说起来,这次见面,四舍五入也算是见好朋友的家长了吧?

本来不紧张的伊白都被西古尔德这过于重视的姿态搞得有些紧张了。

渐渐地,在西古尔德的讲述中,一个外冷内热、才华出众,看似冷漠实则只是有些社恐的青年形象在伊白的脑海中勾勒出来。

嗯……怎么说呢?

看起来和威名赫赫的摄政王大人完全不像是兄弟呢!

如果可以的话,伊白还真想知道在西古尔德的口中,摄政王又是怎样的形象。

总之,西古尔德被激起了谈话的性质,越说越兴奋,不经意间便暴露了不知是自发,还是被让学长传染的八卦之心来,感慨道:

“哥哥都定下未婚妻了,克洛达尔叔叔却一直没有动静,想来这一次返回王都,母亲和父亲该向克洛达尔叔叔催婚了。”

“还有克洛达尔叔叔所说的惊喜……会是什么呢?”

西古尔德对此感到了十足的好奇。

但很快,当他真正面对携带者妻子抵达此处的克洛达尔的时候,兴致勃勃满心期待的西古尔德就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