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在卡佩族人的亲眼见证下,他被迭卡拉庇安亲手带回高塔,滞留一日后,又好手好脚地主动离开高塔,其背后的象征意义已经足够,继续待下去完全没有必要。

迭卡拉庇安喜欢睡硬邦邦的石床,他可不喜欢。

于是,在回答完迭卡拉庇安的问题之后,感受到体内的暗伤平复了许多,伊白也不扭捏,直接提出了离开的请求。

迭卡拉庇安没有拒绝,只是抬手轻轻在男孩的肩头轻轻一点,一抹和祂发色相近的暗青光芒一闪而过,随后,就仿佛是获得了某种“特许”的权力一般,伊白只觉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都轻微了许多。

“这是?”

魔神和魔神之间的权柄大多并不相交,【梦】和【风】之间更是如此,故而伊白只能猜到迭卡拉庇安通过标记的方式赋予了自己某些特权,却猜不到究竟是哪一方面的特权。

细细感受着流淌在体表的力量,男孩露出好奇的神色。

“一缕风的特许,庇护你不受阻碍地穿越风墙。”

迭卡拉庇安声音依旧冷冽,说出来的话反而意外的温和:

“希望你如同自己说的那样,用行动,给予我答案。”

说完,青年再度撇开头,化为一阵清风,直接消失在了伊白的面前,只留下伊白一个人愣在原地,嘴角忍不住浮出一丝欢快的笑容。

这还真是……一份了不得的大礼啊。

如此一来,就算迭卡拉庇安印记的存在会让他的所有行动都被迭卡拉庇安观测到,也无所谓了。

愉快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稍作休息后再度将骑士团的银铠重新穿回身上,打开房间的门,穿行在高塔内部的风顿时一股脑儿扑到了他的脸上,让伊白忍不住嘴角微抽。

看来迭卡拉庇安对人类的弱小程度确实深有感悟,将那间安置着他的房间隔绝在风场之外,还真是这位魔神难得的体贴啊。

好笑地揉揉被石床膈得有点痛的后脑勺,伊白顶着风场,离开了高塔。

骑士团的驻地,一般在内城,一半在外城,外城安置着骑士侍从的训练场地和巡防营,内城则是正式骑士的训练场地、正式骑士的宿舍和骑士团真正的办公场所。

故而,在内城的街道上看到独行的骑士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但如果这个其实,有着银白头发,年岁尚且小,且刚好是从禁忌的高塔方向走来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面对外城人的时候,除了曾经的古恩希尔德,内城的贵族老爷夫人们大多时候都能拧成一股麻花,齐心协力地从本就贫穷的外城人身上榨取尽可能多的利益。

而在少了“外城区平民,飓风区流浪者”这些共同的压榨对象以后,小小的一个内城之中,不同家系的贵族之间,又能延伸出复杂无比的利益关系和姻亲关系。

消息的流通借助着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在内城区传播一圈需要的时间少得可怜。

就比如说,昨天的这个时候,卡佩副团长想冷处理一个下贱的平民骑士,反让这个骑士不知道怎么着的得了烈风之魔神阁下的青眼,竟被伟大而残暴的神明亲自带入高塔的消息早就在晚饭时分在内城区传的沸沸扬扬。

有贵族等着看卡佩家族的笑话,有贵族忧心那个平民骑士会不会是下一个阿莫斯,也有贵族信誓旦旦地表示,那个低贱的平民绝对无法活着走出高塔。

立场决定想法,作为站在蒙德城阶级上位的贵族,也只有唯一的魔神值得他们费尽心思地钻研讨好。

虽然大多时候,那位王者连高塔都不会踏出。

伊白明显感觉到了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自己身上的视线。

好奇的打量,恶意的盯视,恨不能将他粉身碎骨再以身代之的嫉妒……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些暗中注视着他的贵族们在想些什么。

但伊白并不在乎。

他径直回到了骑士团,无视一路上认识他的骑士们惊诧的眼神,在骑士团办公楼的楼梯上,遇到了冷着一张脸的阿兰·卡佩。

“卡佩副团长好~”

一路来都保持着好心情的男孩笑眯眯挥挥手,主动问好:

“您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出去吗?”

菲恩·劳伦斯回到骑士团的消息,自然有人第一时间通知了她,阿兰·卡佩站在楼梯的上方,一双好看的眼睛酝酿着极盛的怒气。

一步错,步步错,早知道菲恩·劳伦斯还有这番境遇,就算是拼着被阿莫斯那个女人秋后算账,她也必定会在监禁室的时候就将这个贱民杀死。

只可惜,没有如果。

阿兰·卡佩无疑是个合格的贵族,她有贵族的傲慢和嚣张,也有贵族的谨慎和狡猾,故而即便再怎么讨厌眼前的男孩,她也不可能真的杀了迭卡拉庇安大人“认可”的人。

故而,听到男孩的回答,卡佩副团长竟还能僵硬地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语调尽可能地平和:

“没有,只是听闻劳伦斯骑士你得到了吾王的眷顾,想问问你,是不是吾王有何指示,需要骑士团去完成。”

虽然机会很渺茫,但卡佩副团长无比希望迭卡拉庇安将眼前的小崽子带回去,只是想用对方传话,而不是对他有什么特别的关注。

“比如说……对叛逃的逆臣古恩希尔德家族的处置。我记得,劳伦斯骑士您的炼金术老师,就曾是古恩希尔德家族的客卿长老。”

温和的假面下全是阿兰·卡佩的骂骂咧咧。

阿莫斯也就算了,那个女人死板是死板了些,对烈风之魔神的迷恋更是到了让她都感觉癫狂的地步,但好歹也算得上是表里如一。

可菲恩·劳伦斯凭什么?

阿兰·卡佩虽然自大又傲慢,视外城区的平民为贱民,但也不得不承认,古恩希尔德家族的蠢货们对外城贱民的态度比对他们这些同类还要好。

就连叛逃,都将不愿离开的附庸一个个找借口安置妥当,心软得像个笑话。

可换来的是什么呢?

是库铂·加西亚的学生亲手将古恩希尔德家族女祭司的头颅亲手奉上。

最开始得知这一点的时候,虽然不爽这难得的上等功勋被一个贱民得到,但阿兰·卡佩还是忍不住畅快地笑出了声为古恩希尔德家族的自作自受。

但现在,她只会为此感到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