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荫尸也重新动作?,似尸气大发,利爪直直朝这边刺来,乔吟琴手拨动,卫祁在手中佛尘也是一转,手柄处飞出桃木棍,直逼荫尸面门。

趁荫尸全力迎对这些利器当口,他纵深一跃,将那只雄雀鸟一把抓在了手中,李秀色的声?音瞬时从中响起,她语速极快,内容简洁,不消片刻,卫祁在便已?掌握了来龙去脉。

他赫然抬眼?,瞧那荫尸正一声?怒吼,直逼得乔吟怀中琴弦纷纷崩断,显然已?再伤它不得。

眼?见乔吟朝后一栽,他顿时上前?拦腰一抱,随即侧身挡在她面前?,再凝视那荫尸,口中掷地有声?:“月阿柳,你心中可还有怨?!”

乍一听?见这名号,那荫尸身躯赫然一振,倏地停在原地。

卫祁在见状,续道:“你本为下等月氏一族,于顾家为婢,暗自?倾慕顾惜之,也便是当时的顾家独子,只可惜顾惜之终是娶了旁人之女,此女无法生育,便有求于你,叫你留下与顾惜之的子嗣,可是如此?”

乔吟与顾隽纷纷大惊,尤其顾隽喃喃道:“什么??”

卫祁在却并未回答,只对荫尸继续道:“顾惜之那夜醉酒荒唐,误入你房中,并不知与你有过一夜,更不知孩子是你与他二人的,你将孩子送出后,以婢女身份留在府中,与之朝夕相处,却只能眼?看着他喊别人母亲,看你所爱之人抱着你和他的孩子,同?别人琴瑟和鸣。”

“所以你开始怨那顾家夫人,怨你所爱之人不知你心意,怨他不知那是你和他的孩子,怨自?己千辛万苦生下孩子却终献他人,怨日夜与子相伴却无法相认……”

话?音未落,手中拂尘霎时飞出,大喝道:“月阿柳,你心中所怨,何时得消!”

佛尘放出银丝,如银蛇般攀上荫尸手脚,瞬间缠绕捆绑。

瞧见它浑身颤抖,却依然未动,卫祁在深知时机成熟,当即自?怀中掏出一张红字符,一面朝它逼近,一面振振有词:“月阿柳,如今已?知你所受冤情,你对此有恨,可你子孙并不知晓当年之事,你断不可对他们擅自?加害,今夜顾家子孙定会认祖归宗,偿你所愿,你若信我,便及时收手罢”

言尽之时,恰立于荫尸面前?,抬手将符于它正中一贴。

他口中念咒,见荫尸身躯一动不动,眉头终于渐渐舒展开来。

这一回,总算是能将它定身住了。

可谁知还未松完一口气,忽觉四周倏然之间狂风大作?,面前?有无数黑发平地而起,张牙舞爪于风中乱舞,红符下荫尸赫然狠狠龇牙,那黑发如棍般便纷纷朝他身上用力砸来。

卫祁在愕然,一时间避之不及,腹部受击,竟直接被掀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小道长!”

乔吟顿时飞奔而来,扶起他肩膀。

卫祁在喉中吐出一口血来,只怔怔望着那荫尸,心中惊诧万分。

为什么?……

冤情已?解,符箓不应对它无用才是!

难道、难道它所怨并非如此?是他们搞错了?还是说……是这背后又漏了些什么??

就在此时,又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惊叫。

顾隽本还在因?卫道长方才所说之事震惊不已?,一时间尚未消化过来,听?见这声?响,当即一愣道:“堂兄……是堂兄院中传来的声?音!”

*

“砰”

屋内,明黄色少年宛若僵尸,双手锋利,插入墙中,竟直将壁间都捅出了个洞。

柜边狼犬紧紧盯着虽躲过方才致命一击,却已?然伤痕累累倒地的主人,它喉中不断呜咽,奋力挣扎,一双绿眸中竟满是莹光,奈何却被绳犬拴牢,只得恶狠狠瞪向“顾夕”,冲他不住狂吠。

“顾夕”恍若未闻。

上尸人,无声?无觉,无情无己,只将顾家子孙吃干抹尽便是。

没的吃了,再最后将自?己送入荫尸本体口中。

他缓缓将手从墙洞中抽出,视线移至不远处倒在地上因?疼痛不住痉挛的顾朝,面无表情地朝他慢慢走去。

顾朝眼?下浑身是伤,他教书育人,这双手平日里只捧得了书本,如何能抵御僵尸?原本问?话?后见“顾夕”不答便试图逃脱,却不想被一把拽了回来,硬生生砸在墙上,吃痛之际,那利甲便刮上他皮肉,径直剜下一排肉来,尖牙也对着他颈侧狠狠咬上一口。

那一瞬他只疼得要晕厥过去,握紧手中的捣药棍,朝着“顾夕”身上砸去。

想到面前?是弟弟身躯,并未敢下重手,只砸至他腹部,随即趁着“顾夕”力道一松,他站起身来,见利爪又朝自?己袭来,便适时朝旁一躲,却终究体力不支,倒在地上。

他捂着脖颈,脖间殷殷冒着血,眼?见弟弟双目无神?地注视着自?己,渐渐逼近,应是再度要下狠手,他眼?下因?失血毫无力气,意识也有些恍惚,深知自?己已?躲不开,不由苦笑一声?,静静望着弟弟,声?音带着无尽涩意:“阿夕……这样、这样也好。”

“大哥、大哥知你自?小便觉得委屈,总说若是生了我后,没再生你便好了。可、可你是我弟弟,这世上如何、如何能没有你呢……每回听?见你这么?说,你伤心,大哥其实也伤心。”

“你不要怪母亲,她平日凶你,并非不爱你,只是想让你快些懂事,只是,只是说了你不爱听?的话?。都怪大哥,没好好劝导母亲,总拿你同?我比较,是不对的,是会伤你的心。若我、若我今日去了,你一定莫要再说气话?,她说什么?你便忍忍,做得更好给她看,好好活下去……听?、听?大哥的话?,你平日里总不听?我的话?,这一回是要听?的。”

“对了,待你清醒,也莫要怪罪自?己,你是被上尸了,不是你的错。”

顾朝说着,眼?睛竟也酸涩起来,遗憾道:“只可惜,可惜你的生辰礼,不能亲手交给你了……”

“你也……”言至此,鲜血呛得喉间一咳,续道:“你也,听?不到哥哥亲口致歉了。”

话?音落时,“顾夕”恰已?弯腰站在他跟前?,利甲直直向下,却在瞧见顾朝眼?中滑落什么?时,动作?倏然停在了离他胸口半寸。

他低头木讷地看着那滴泪光砸落在地上,晶莹粉碎,不知为何,眉头轻轻、再轻轻地一动。

然而只一瞬又抬起了眼?,乌黑的眸子盯上顾朝的脸,锋利的指甲再度朝他心口刺去。

眼?见最后一刻,房门忽被谁猛然撞开,只听?“汪”一声?怒吼,一道黑影直直朝“顾夕”身上扑了过去,将他撞倒在地。

顾朝眼?下已?然奄奄一息,即便是“顾夕”没再下手,他也自?知时辰无多,紧闭双眼?,只求死个痛快。

忽听?面前?动静,他当即睁眼?,瞧见那狼犬身影,登时震惊不已?。

是……猴毛儿?!

只见猴毛t?儿一身毛发乱糟糟,染满灰尘泥土,看样子不知在外流浪多久。它狠狠压在这个自?幼将其养大的小主人身上,死死咬上他锋利的指甲,试图将那长甲啃落,任凭狗嘴被抓破,也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