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寅笑了笑,只问一句:“李娘子如?何了?”
乔吟一怔,卫祁在缓声道:“陈皮以传音雀来信,李娘子已经?无?恙了。”
谢寅闻言,这才轻声道:“那便好。”
他抬起头,望向众人:“我所?知的并不多,不知几?位具体想?问什么?”
未等乔吟说话?,却听座上的长齐忽然开口:“那人……当真是玄直?”
谢寅目光落至他身?上,瞧见这掌门眼神略有波动,便笑了一笑,却没?有作声。
长齐沉默一瞬,又道:“当年玄直与一外邦女子旧认重遇,后为她犯了观规,那女子……”
“是我娘。”
谢寅道:“因皆有外邦的血脉,我娘与玄直自幼便相识,及笄后因些缘由?二?人便失去了联系,直至那年他无?意中又遇到?了我娘亲,方恢复了联系。我娘念他是旧友,对他礼遇有加,奈何玄直不这般想?,”他低头弯了弯唇角:“他心系我娘,遇到?她后,也只是想?要带她走。”
傅秋红听得直皱眉:“带她走?为何要带她走?她可是堂堂国?公夫人,她”
“是国?公夫人,不过过得不大好。”谢小公爷淡淡地道:“我爹不爱她,所?以她整日愁眉苦脸,这般模样,叫玄直看了去,便想?带她走了。”
乔吟闻言,不由?想?坊间对国?公夫人是有谣言,有人说她不守妇道,在外还有个旧相好,甚至还编排起谢寅的身?世,可她也曾听谢芊说过,那些都是假的,是有一男子日日纠缠,可都是那男子一厢情愿,看来说的便是玄直了。
这么想?着,果真听谢寅道:“我娘是万万不会跟她走的,娘亲并不爱他。虽说父亲对娘亲不好,只于人前表面温存,但我晓得,娘亲爱父亲,她嫁给?他便是因当初于猎场骑射之赛上的惊鸿一瞥,纵使玄直整日来寻她,她也从未动摇,只做好谢国?公爷最好的妻子。”
“玄直性格执拗,并不死心,带不走母亲,便也要设法留在她身?边,甚至以师傅之名教我习武。”谢寅低头道:“我与他师徒情缘短暂,因为他只教了我一年,我娘便死了。”
他声音顿了顿:“被?广陵王一家害死的。”
谢小公爷声音悠悠:“那时起,玄直便恨上了王府,和宫里。不过他后来出了事,我也不晓得他出了什么事,本以为他会去王府寻仇,可很快便没?了音讯,消失匿迹,再次见到?,便是去年。”
他想?了想?:“很奇怪,回来的时候,两条腿都瘸了,却从不说为什么。”
座上长齐微微一怔,久久不言。
又听谢寅道:“玄直要寻仇,我拦不住,也劝不了。他对广陵王有怨恨,对皇室有怨恨,对……贵观,似乎也有些恨意,虽是不说,但我总觉得,他心中似有邪念,似乎像是……”他想?了一想?:“要做成某种大事的执念,只因太过执着,变成了邪念。”
说到?这里,又见他摇了摇头:“我说过,我知道的,并不比几?位多。他并不完全信任我,很多事连我都不知道,只知那日掳走李娘子,是因他还有一具最厉害的僵需炼,玄直很是宝贝。”
“那僵很是神秘,竟不在大理寺,也没?人见过,我曾试图打听,终究也不知道是谁。”
自阵 倘若他不是道机,我会答应。……
谢寅所语, 令众人一时又有些无言。
玄直如此珍视此僵,又这般神秘,即便?他们已然阻挡了月圆夜李娘子至阴之血炼化此大僵的最后一步, 但依然后患无穷, 一日寻不得玄直藏匿之地, 这胤都城便?一日不得安稳。
卫祁在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见自己身侧的师傅听到?谢寅所言后忽然神色大变,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嘴唇颤了颤,豁然起身, 一言不发?自侧夺门而出。
卫祁在稍有些惊讶,给?乔吟递了个眼神, 便?匆匆跟了上去。
谢寅目送他二人远去, 也并未多言, 只是收了目光, 淡淡道?:“该说?的都说?完了,诸位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谢小公爷。”乔吟望着他,说?道?:“玄直既是因秉性趋邪,外加种种缘由,落至如此……但他不过一介恶道?,纵使可炼僵化邪翻云覆雨,如何得搅弄朝堂风云?那些事”
未等她?说?完,却?被谢寅忽然打断:“是我做的。”
他抬起头:“我虽看不惯玄直行径, 与之有诸多分歧, 也从未想让他伤害李娘子等,但其余种种皆是谢某所为,不是早就?说?过了?乔娘子为何还要再三盘问, 纠结万分?”
傅秋红只觉得好笑,这小公爷八成是疯了,刚刚还在说?自己拦不住玄直寻仇,转头提到?其他又忽然改口。
她?忍不住插嘴骂道?:“谢寅,这几天瞧见死那么些人你都自责得茶饭不思,还有那日大理寺,若不是你我们也全活不成,你这般性子,却?要说?除了炼僵的坏事都是你做的,是当我们在场的都是傻子?”
乔吟也笑道?:“小公爷这罪也认得过于简单了。”
她?狐狸眼转了转:“我也实?在瞧不出你有何必要的动机。”
谢寅摇头:“乔娘子所言差矣,玄直有恨,我亦有恨,失势被欺被宫中无视的是我谢府,死去无可伸冤的是我母亲,我早早便?做了那些,不应该吗?只不过我不同于玄直想赶尽杀绝,拦不住他借此炼僵害人,早就?心生悔恨,所以瞧着才无辜了些。”
说?完又叹了口气:“况且,谢某也没预料竟早早被你们抓了,于是才坐在这里,一一交代,想着回头是岸罢了。”
他这般言辞,分明是铁了心要认罪的意思。
傅秋红闻言便?要上前,却?被顾隽拉住,后者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谢兄。”
傅小娘子有些没耐心:“兄什么兄,我现在去敲开?他脑子,问问他……”
顾隽赶紧将她?一挡,这才续道?:“谢兄,你可知,就?眼下?都中形境,你所维护之人分明并未打算收手,甚至近日还在不断扩大军势,此人狼子野心已然昭昭,并非是你独自招揽下?了罪名,届时便?可放过他,再放过国?公府一家的。”
听到?“国?公府”一家,谢寅神色似乎稍t?稍变了一变。
顾隽观察他脸色,又道?:“诚然,胤都上位者是有律法?,世家子女若有违纪之大罪,不牵扯家族,独一人领罪。而只唯有家族主君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人出事,则关系着整个家族的命运。谢兄是因此,才拼命要护着他吗?”
谢寅笑容止住,沉默一瞬:“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隽道?:“小公爷,顾某只是想说?,此事早已木已成舟了,是你太过天真。”
谢寅抬头看他,视线对上。
“比起这般,不如同我们一起,将损失拉至最小。虽有令法?,但此事不同,谢兄,顾某保证,谢府上下?无辜之人,及令妹……一定都不会出事。”
顾隽说?了这么多,这小公爷原先还只又低着头不为所动的样子,听到?最后,身子却?似僵了一僵。
良久,久到?傅秋红已然又没了耐心,却?忽听他开?口道?:“不是谢某天真,是谢某已经别?无他法?了。”
谢寅轻声道?:“家妹谢芊,生性烂漫可爱,良善无邪,若说?天真,她?才是最为天真的那一个,她?对诸事一概不知,从未起过害任何人的心思……她?明明,本就?不该连带之过。”
顾隽点了下?头,温声说?道?:“小公爷果然是想保护谢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