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吟并未听清他?说什么,只乍然皱起了眉,她?敏锐异常,抬头低声道:“似乎……有什么不对。”

与此?同?时,卫祁在手中?罗盘忽也开?始剧烈颤抖,竟与方才进入地牢时频率全然不同?,叫他?险些没有拿稳。

“不好”

“快走。”

他?几乎是与谢寅同?时开?口,顿时一愣,转头看向这位小公爷。

乔吟也眉头一跳,下意识看向谢寅:“什么?”

谢寅还未答,空中?却突然传来?了一声笑。

那笑声倒是开?怀,像是看了许久的戏一般,津津有味道:“没听清么?他?让你们快走,想救你们呢。”

卫祁在等人愣在原地,抬头望天,却看不见半分人影。

谢寅神色冷峻:“走”

“他?们走不了的。”

那声音轻轻地笑:“你倒是聪明,只跟在我身边一年,就习透了我的法子,学?会?了如何悄悄给我使绊子。你定住了这些僵,竟让连我也使唤不得,是想叫这阴山观的道士将它们带走,坏了我的大计?”

谢寅深吸一口气,望着上方,只笑道:“不懂你在说什么。”

傅秋红在一旁有些奇怪地看了谢寅一眼,转而?抬头大声道:“你是何人!别躲在暗处鬼鬼祟祟,有本事出来?!”

那人却并未现身,只是说道:“不承认也无妨,还好虽费了些力,但到底被我挽回了些。其余那些僵大不了送与那阴山便?是,即便?只留我部?分,我也可以成事。师傅教过你,不要太轻信于?人,再亲密的人也有可能背叛于?你,可你还是太过天真,不知道即便?你是她?的儿子,即便?长了一张和阿迢那么像的脸,我纵是信了你,也还是会?对你有所?防备。”他?是对着谢寅说,还开?口唤了这小公爷的小字:“之己啊之己,你可知你最不该像你母亲的一点是什么?”

谢寅这一回没有作?声。

“那便?是所?谓的恻隐之心。”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声音仍旧在笑:“你使尽手段今夜故意引那世子出现,不就是为了亲眼看看他?十五夜模样,证明你心中?猜测?你亲眼看见他?,便?又开?始可怜他?,替阿迢原谅他?,你那没用的恻隐之心认为他?无辜,可谁怜过你,谁又觉得你无辜?他?可曾怜过你,他?母亲又可曾怜过阿迢半分?”

见谢寅不说话,那人似乎也觉得无趣,只又道:“你这般摇摆不定,以为你顶了罪这事便?好过去,觉得你牺牲你一人我们便?会?收手,别做梦了,傻孩子,你自投罗网,他?们也不会?放过你,t?我自然也不会?感激你,这世间更无法太平。”

此?人声音倒是意外的好听,并无半点沧桑之意,语调中?反有些难以言说的邪气,像在幽幽叹息:“这份冤仇,我早说了要天下陪葬,断不是你一人便?能平息了的。”

此?番言论纵是傅秋红也听懂了个?大概,她?与顾隽虽不懂什么“世子身世可怜”是何之意,可对于?身旁的小公爷却是震惊意外得紧,黑哨之所?以无用,原是因为谢寅暗中?行事使得凶僵无法苏醒,这厮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罪魁祸首,装得那般有模有样,怎么竟还在偷偷帮他?们?

傅小娘子一时之间有些发懵,眼下鞭子都不知该怎么拿了,不敢将这小公爷放了,又不敢像之前那般勒得太紧,只愣愣道:“你……”

可话音还未落,却忽听四周传来?厚重喘息,黑暗中?赫然现出了几道高大僵硬的身影,分明是苏醒的凶僵气息。

乔吟辨别气味,秀眉一蹙,冷声道:“我当这一列笼中?为何空了,原是早被阁下叫醒了去。”

那暗中?之人并未说话,只轻笑一声,视作?回应。

眼下他?们几人身处地牢之中?,本以为可趁凶僵未苏一网打尽,却不想原是坠了陷阱。炼化之僵的凶险他?们有目共睹,只一个?便?可掀起腥风血雨,莫要说眼下算是被团团包围。

即便?是傅秋红带下了那些兵,只怕也是以卵击石,无力抗衡,更遑论还有顾隽那种什么也不会?的书呆子。傅秋红此?刻扭头瞧见他?便?觉得有些心烦,顾大公子反倒是一脸置身事外的模样,他?不知正在思索着什么,忽然说道:“我似乎猜到他?是谁了。”

傅秋红:“什么?”

却见卫祁在闻声也抬起了头,对着上空说道:“玄直师叔,当真要将事做绝,置师侄于?死地?”

这一声“玄直”,连空气都似乎凝结了几分。

良久,黑暗中?传来?了轮椅转动的声响,与一声淡淡的:“道长倒是客气,我早已被逐出师门,断配不上这声师叔了。”

傅秋红听得莫名,玄直又是谁?

却听乔吟于?此?时呼喊:“当心!”

原是四周凶僵于?此?刻杀了过来?,恰有一双长甲跳跃至这傅小娘子身侧,她?尚未反应,却被谢寅扑去一边躲过一劫,只听他?沉声道:“这些僵穷凶极恶,若不想死,劝你们还是尽快想办法突围出去。”

傅秋红抱着胳膊:“那你”

云烟飘过,是玄直一声大笑:“放心,你们跑不了,他?也死不了。这些僵只会?动你们,不会?动他?。若这小公爷死了,不单阿迢于?地下饶不了我,那老头定也要找我的麻烦。”

他?声音竟有些懒洋洋起来?,似是真的倦了:“我怕麻烦得紧,便?先失陪了。几位今夜命数,便?全看你们的造化罢。”

语毕之后,轮声渐远,宛若看戏的人远离了戏台,四周除了逼近的凶僵,再无其他?人声。

傅秋红这一晚当真是生了不少疑问,这会?更是稀里糊涂,且不说这劳什子玄直古怪非常,竟这就这般走了,又再想,他?口中?所?言老头到底又是谁?

卫祁在与乔吟四面?夹击,背靠着背,一边警惕凶僵逼近,一边望向谢寅,却见后者擦了擦唇角的血痕,神色竟又如过去他?们曾见过他?的赧然与温和模样,只笑道:“几位同?我下来?之时,可曾想过谢某会?将你们送入地府?”

乔吟却将狐狸眼一翘,似笑非笑地将这话驳了回去:“是不是地府,还不由小公爷说了算。”

卫祁在低声道:“阿吟说的没错,小道还有诸多疑问,断也舍不得去死,小公爷,待今夜过后,再谈是非罢!”

他?话音落下最后一声,手里的拂尘便?陡然飞了出去,长柄打上面?前凶僵腹部?,后者却是纹丝不动,乔吟见状,使银针飞去,刺入僵身眼瞳。

傅秋红这厢也被步步紧逼,正觉吃力,谢小公爷的长剑忽而?横了过来?,替她?挡下一掌。她?方才还那般对待这厮,此?刻倒还一再被他?救下,傅小娘子心中?有些别扭,含糊道了声“多谢”,又赶忙杀了出去。

文弱如顾隽躲在墙边,饶是脚软,倒也竭尽所?能出起了力:“卫兄,乾坤位有一具,符箓莫要贴歪了……”

“右边、右边也杀来?一个?!”

“诶!傅娘子脚下当心”

他?一个?斯文人喊得口干舌燥,眼睁睁看着即便?是贴了符箓也似乎无用,那些凶僵目露黑光,一个?比一个?尸气深重,唯一的阴山观小道长还本就伤势未愈,一看便?快要招架不住。顾大公子心中?焦急,无法坐视不管,正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撸上袖子,打算干脆也和这帮不人不鬼的东西?拼了,身后却忽而?闪过一道身影。

此?影带着满身水气,伴随铃铛铜钱的空灵声响,身疾如电。顾隽素来?是个?眼尖的,下意识要喊出声,却又察觉不对,生生闭上了嘴。

他?瞧着来?人那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庞,与那一双没有半分意识与温度的眼,心中?只觉得大骇,目光移过他?唇边的尖牙,对上他?血红色幽深瞳孔,试探说道:“昨、昨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