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祁在换了一身新衣裳,他平日里?只穿那身破破烂烂的道士装,如今这一身青边锦袍略显贵气,当是顾大公子的手笔。他虽生得不比颜顾二人白净漂亮,却有自己独一份的气质,眉眼?偏深邃,端正?稳重中不失英气俊美,从前?总穿得过分质朴,如今换了行头,面貌格外彰显出来,倒让乔吟看愣了愣。

只是即便是穿了新衣,却也?难掩面上的伤与略显憔悴之色,乔吟远远看着他,并未理会他的轻唤姓名,只道:“伤势未好?全便出来,本?就生得难看,若是破了相?,你以为我还会要你?”

卫祁在笑了笑,道:“好?。”

乔吟似见了鬼:“好?什么?”

“没什么。”这卫道长像是当真有些?高?兴,看见面前?的小娘子气色红润,还如往常一般漂亮,如往常一般说话语气,未见半分伤容,便由衷道:“只是觉得,还能再见到你,这便很好?了。”

乔吟一噎,似是未想到他会忽然这般说,脸上悄然染上了一抹嫣红。

傅秋红远远瞧着,胳膊搭上李秀色的肩,啧啧摇头:“合着是来看他俩谈情说爱来了。”

李秀色感概地收回小情侣身上的目光,扭头道:“你们还未回答我呢,”她扭头望了望身后的宅院:“你们怎么会在此处?”

“是这样的。”顾隽如实道:“卫兄午时便已醒了,醒来后得知道灵道长被你与乔娘子唤走?,又问我昨夜他昏后发生了何?事,我将暗卫捉人一事等等如数告知后,他便执意?说自己已无大碍,一心想要出门。”

“你们也?知道卫兄脾性,我虽担忧他伤势,可却委实拗他不过,只好?跟着一并来了。起先是去?广陵王府询问你们去?向?,可府内下人不知。本?想既然如此便算了,可卫兄却道他领师命下山,做事刻不容缓,要干脆与你们分头去?查。”

“卫兄道,若是胤都有人要再抓至阴女?子,必要安置于不为人知之处,而从之前?所抓女?子数量匪浅来看,那地方定也?不会小。而既然要以女?子血滋养僵身,许还能一并寻着炼僵之地,更没准同在一处。”顾隽道:“卫兄与我同时想起一个地方似乎颇有些?怪异,便一道来了。”

李秀色听了个明白,点了下头,转而又奇道:“那傅娘子你又为何?会在此处?”

没等傅秋红说话,顾隽率先歉道:“呀,委实不好?意?思,方才将傅娘子忘了。”

傅秋红白了他一眼?,对李秀色解释:“我与他们一道来的。本?是上他们府上探病去?了。”

“探病?”

傅秋红点头:“听我爹说顾家早上请了太?医入府,顾太?师又看着无恙,那我猜应当便是这小子出了事,毕竟他本?就一贯弱不经?风的。”说着一言难尽地将顾大公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再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最后一言难尽地收回目光继续道:“想说好?歹朋友一场,要是他生了什么大病快死了我也?多少?看上一眼?,便行行好?去?了,说到这,顾阿绣,我也?算关心你罢,你不得谢谢我?”

“……”顾大公子乖巧的道:“多谢傅娘子。”

傅秋红这才满意?,转回头来继续道:“谁知道不是他病了,是那卫道士受伤,恰好?去?了又正?好?撞见卫道士要出门,我本?就无聊,便来凑个热闹。”说着,她又啧了一声:“方才我们将这几处院子都查过了,属实都是空宅,内里?建设构造是瞧着有些?离奇,只是里?头莫说有人或僵,确实就连只鸟都未见。”

道灵急道:“那、那岂不是找、找错地方了?”

傅秋红摇了摇头,刚要继续说,却听卫祁在道:“非也?。师兄,你进去?一探并知。”

道灵闻言,忙和李秀色一并推门入院,院子构造一眼?望去?与寻常家宅无甚区别,唯一不同的是看起来像是久无人至,院中草都杂乱无章。朝里?走?去?,穿过大堂,便至后院,此处四周方向?都是宅屋,比寻常家宅屋子数量显得更要多更小些?,极为密集。而这些?宅屋屋檐极长,四边围起时几乎遮挡了半边天空,让这处院子显得暗气沉沉,叫人略感不适。

李秀色忍不住皱了下眉:“什么味儿?臭臭的。”

道灵却是忽而愣在原地,而后脸色大变:“是僵……是僵的气味!”

他说着便朝里?走?,越往里?走?眉头越皱:“此地居、居然有这么浓烈的残留僵气?”

行至一旁的一处屋前?,他见屋门没关,便抬手推开,而后神色陡然变得严峻:“除、除了僵气……好?像还、还有……”

李秀色道:“什么?”

未等道灵回答,便听卫祁在于后声响:“血腥之气。”

“诸位。”他抬起头,低声道:“你们看这宅院布局,四边围绕黑屋严丝合缝,头顶却非苍穹,而是窄空。多么迷惑巧妙,一座普通的宅院罢了,在外无人生疑,可当亲入其中,此般构造,像不像……牢笼?”

*

几处宅院都是一般布局,一一下了定论后,众人终于断定,此处应当原本?就是关押至阴女?子及炼僵所在。

陈皮道:“待我主子回去?查查,便能晓得这宅子是不是那王甫熊的!王甫熊乃是谢家远房表亲,虽不知多远,但若是,那谢家定脱不了干系!”

“只可惜还是晚来了一步。”卫祁在低声道:“他们应当迁了地方,此处已然废了。”他说着,叹了口气:“……此地暴露,更像是有意?为之。”

道灵讶道:“有意??”

卫祁在道:“那幕后之人行事极其隐蔽,也?擅用障眼?法,若他不想留下蛛丝马迹,譬如其中僵气与那血腥气味,定能消除得干干净净,不露一丝痕迹。可他偏偏不管不顾,任我们寻得答案。这说明什么?”

道灵茫然道:“说、说明什么?”

“说明他根本?不怕。”乔吟接话道:“说明他有信心不被我们寻到下一个地址。此人性t?情定是心高?气傲,万般自信,甚至颇有些?恶劣,换句话说,他根本?就是在故意?惹恼我们,给我们留下挑衅,在暗地看着我们无计可施。”

卫祁在点了下头:“还有一点。”

他声音变得沉重:“此人不怕于当下留下线索,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的时机大抵已经?几乎成熟,不再需要躲躲藏藏。即便是可能被我们追踪到,但早在那之前?,他最后的目标……兴许已然成功了。”

“虽不知这幕后之人意?欲何?为,但若叫他炼成了群尸,这胤都城中……只怕凶多吉少?。”

此言一出,众人的气氛顿时也?变得压抑起来。

傅秋红最先甩手气道:“怎么这般麻烦,那我们岂不是得赶在他成功行事之前?,先将他一网打尽?这片宅子废了,总有下一个宅子吧,满胤都我都将他翻个底朝天,便不信寻不得那帮腌臜东西!”

又道:“不是说他们现在突然又开始寻那些?至阴相?属的娘子了?会不会便是临门一脚,没有那一个娘子,便无法成事?”她越说越亢奋:“去?查过没有,除了吴荑儿,城里?还有几个?”

陈皮道:“之前?在顺天府查过,这城中余下的娘子里?……”他低着头,不敢在主子眼?皮底下多说其他的话,想了想,违心道:“应当是没了罢?”

“没有好?!我看他们一个也?寻不着要如何?!”

卫祁在道:“就之前?的情况看,此人应当已炼出了不止一具尸。即便如今仍缺少?至阴女?子之血继续炼尸,也?不妨碍他已成之事。多让他躲藏一日,这胤都城内的危险便多一分。”

傅秋红闻言,又狠狠啐上一口:“可惜我不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不然姑奶奶我非得将那狗东西钓出来,好?生搞他个瓮中捉鳖,把他一窝端了!”

卫祁在闻言皱了皱眉,傅娘子此话倒是另辟蹊径,仔细想想确然是个不错的点子,盲目寻找,不如引君入瓮。只可惜如她所言,她也?并非是至阴相?属……

还在思忖,一旁的一个小娘子默默挠了挠头,而后忽听她略有些?犹豫地道:“我是。”

卫祁在一愣,众人也?皆是一愣,唯独陈皮则是吓了一跳,这小娘子怎么还自己往外蹦了!

没等他说话,却忽见自己主子许久未作声的广陵王世子骤然黑了脸,没有半分犹豫地开口:“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