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
房外瓦上似有谁足尖点过,传来?细微又清脆的一声轻响。
顾隽还未反应,那米粥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手上,他还未来?得及“哎”出来?,面前床上那人眨眼间便没了?影儿?。
卫祁在追出去后,便见墙上一道人影,小郎君屈膝坐着,一只手懒洋洋搭在腿上,正在拔着手上小草的毛,垂眼打量了?底下的他一眼,开口便是道:“还没死呢?”
“……”卫祁在道:“世子,你也在此处?”
顾隽也跟了?出来?,仰头道:“昨昨兄,你好?好?的门?不入,为何要自屋上瓦间而过?”
要说半夜上梁的,多是些偷鸡摸狗之辈。
广陵王世子似是知他心中所想,哼道:“本世子既是要偷东西?,走门?做什?么?”
“……”
卫祁在皱起了?眉,他到底是阴山观的弟子,还未说话,却见颜元今于墙上而下,将草朝后一丢,到他面前径直问?道:“藏经室在何处?”
“藏经室?”
卫祁在一愣,忽想起顾隽方才所说的‘有些眉目’,直觉这世子当是为了?师兄的事而来?,下意识道:“观中是有一处藏经室,但较为隐蔽,没有师傅允许……”
颜元今打断他:“带我?去。”
卫祁在看着他:“不禀明?师傅?”
颜元今笑?了?下:“我?谁也不相信。”
小道长眼睫轻颤了?颤,沉默片刻,点头道:“……好?。”
顾隽在旁听得有些恍惚,似乎是没明?白卫道长这么快就答应了?昨昨兄,另一边跑来?道灵更是微微张大了?嘴,老半天又自己轻轻合了?上,抬头时?正对上广陵王世子的目光。
道灵想了?想道:“我?、我?什?么都没听到。”
颜元今只是看着他,想起陈皮那日告状说偷听到这结巴道士与小娘子对话时?明?显有些心思,便啧了?一声:“你别跟着,有点烦你。”
道灵:“……”
卫祁在自也想不通,为何便如?此答应了?这世子的要求,只趁着此刻晚膳时?分,观中多数正聚集用饭,戒律不严,便依言带着去了?。顾隽捧着米粥在旁边跟着,被广陵王世子看得眼烦,直接抢来?扔了?。
三?人行至道堂,卫祁在还在低声:“我?瞧那边藏经室的方向似有亮光,应当是外头正有师兄打扫。我?们先在此处等候一下吧……”
话未说完,却见颜元今已经停下了?脚步。
他一脚跨进门?内,看着面前满室摇曳烛火与当堂上方的三?座天尊神?像,视线再落向神?像下的蒲团,神?色一瞬变得阴沉,半晌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卫祁在回头,愣了?愣道:“这是……”
“不用说了?。”场景与幻境重合,仿佛能隐隐听见某个?女?子跪坐其中乞求毒杀腹中婴儿?的声音,似利剑穿进他耳中,划出道道鲜血淋漓来?,广陵王世子笑?了?:“我?见过这里。”
*
“我?曾经见过,幻境之中,广陵王妃求人杀胎,所求之人,是不是便是度衣?”
后山的光线有些暗下来?,小娘子的眼神?却是灼灼。
“是。”
这长齐当真是痛快,每回总答得这般直接,倒让李秀色一时?怔住,又有些无言,许久才道:“为什?么?”
她也不知为何心头梗着一口气:“孩子有什?么错,颜元今还没出生,便要杀了?他吗?”
“是他母亲要求的。”长齐道:“以死相逼,师傅别无他法。”
好?一句“别无他法”,李秀色有些气笑?:“难怪他最讨厌阴山观。”
长齐轻叹道:“王妃乃贺裘年的女?儿?。多年前师傅与观中弟子收僵时?曾中外邦之毒,若非贺裘年恰好?路过,又懂得解毒之法,恐怕那一干人都要凶多吉少。贺裘年对观中有恩,师傅身为掌门?,也欠他一条命。如?此,便一时?心软应了?下。”
李秀色道:“应下,如?何应下?”她想起幻境中那老者递给颜元今母亲的玉瓶,忍不住道:“是给胎儿?用药?”
长齐沉默一瞬道:“是百尸水。”
小娘子皱起眉头,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是……百尸水?”
“百尸水,是死僵超度时?尸气所化之水,为世间至阴至毒之物。寻常人食之即死,但倘若是怀有身孕之人,此水对本体并无害处,唯有腹中胎儿?,会于七日后化作尸水,于腹中流出。”
“凡经此流产的胎儿?,因未及出生便已沾染百鬼僵气,早已污糟不堪,此番会断了?生生世世的命数,今生托胎未得出世,便是永世不得轮回。”
李秀色一时?如?鲠在喉,像是却不知该说什?么:“……她就这么恨他。”
长齐沉声道:“七日后,师傅如?约去取下一瓶胎儿?尸水,回至观中后,便闭门?不出,日夜打座念经,不寝不食。”
“本以为此事便会过去,谁料数月后,王妃居然还是产下了?一子。此事令师傅大惊,照理说,服下百尸水,胎儿?必死无疑,胎中也不会再有他物,可这孩子,竟还是活了?下来?。”
“还未赶去,广陵王府已差人来?寻掌门?,而当师傅到时?,发现王妃已于生产后昏睡,产婆也被广陵王封了?口。”
“……封口?”
长齐点了?下头:“因这婴儿?很是奇怪,通体雪白,虽有心跳,却是毫无呼吸,周遭散步着黑气,全?然是个?僵童。”
李秀色一怔。
“这个?广陵王世子,他不知从何处而来?极强的求生意志,纵是如?此境地,也能于胎中便吸收百尸水中的僵气,借一线生机,让僵气依附血肉再度化生。”
老道长生生叹了?口气:“他本该已死,或许是天赋异禀,又或许是老天爷不忍彻底看见这个?孩子消失,叫他自己赋予了?自己新的生命……可惜自此便是僵童,既是僵童,便注定出胎即死,也会命不久矣。”
师傅 这小世子幼时过的,很是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