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色一路上途径人群, 有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的小娘子?时不?时朝她望过来, 一面窃窃私语。
“就是这个李家三娘子??”
“我听说那?姓杜的同她有些牵扯, 世子?便是因为她动了怒。也不?知她究竟跟世子?什么干系,那?日在殿上世子?也帮她说话?……”
“反正定是非同一般的,哎呀我们小声点?,莫叫她听了去,人家现?在可是世子?的人, 万万招惹不?得……”
广陵王世子?打人的动静倒是真不?小,这一夜过去怕是整个山庄的人都?知道了。
这些人的话?让李秀色莫名很?有些别扭, 只?能全当没听见, 兀自?朝着白钰院而去。
她一定要找颜元今问个明白, 为何杜衡生被打了一顿后突然来找她致歉, 还说了那?么通莫名其妙的话?,甚至连婚事都?因此没了,此事和这厮定脱不?了干系。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广陵王世子?所在的别院,李秀色站在院门前,深吸上一口?气,还未来得及进院,便见内里迎面走来一个小厮。
陈皮见着她, 双眼登时一亮, 而后扯着脖子?朝后喊:“主子?!李娘子?来了!”
李秀色抽了抽嘴角,没再耽搁,行?了进去。甫一进院, 便闻见一股沁人清香,她循着味望过去,正见那?方向摆着一个小火炉,炉上置着一口?翠色小锅,锅口?冒着缕缕白烟。
同样穿着一身翠色锦袍的小郎君就这么懒洋洋坐在一旁的圆桌边,一手支着下巴,两指在面上有一下没一下轻点?着,另一手晃着个小小玉杯,好不?惬意的模样。
他大抵是听见了她的动静,眼皮子?稍稍一掀,便朝她望过来。
李秀色停在原地斟酌了一瞬,开门见山道:“世子?,我……”
谁料话?还未说完,便听他道:“你来得正巧,方才让人烧了新茶,上好的九曲红梅,要不?要喝上一口??”
李秀色不?由得皱起眉头。这厮怎么跟没事人一样,将旁人打得半死,自?己却在这悠哉悠哉地喝起闲茶来,还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
她轻轻嗓子?道:“我不?是来找世子?喝茶的。”
颜元今晃杯的手一顿,啧了一声:“那?你是为了那?畜生来的?”
见他这么直白,李秀色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问道:“杜公子?做错了什么,世子?为何要打人?”
颜元今唔了一声:“我看他不?爽。”
“……”
李秀色嘴角一抽,这骚包回答得这么干脆,倒让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颜元今忽而笑了,语气带上几分试探,打量着她的脸色,慢悠悠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看他不?爽?”
为什么……总不?能是因为吃醋吧?
李秀色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两个大字后,顿时便是一懵,恨不?得抬手拍拍自?己胡思乱想?的脑门。自?打从?皇后娘娘那?听来了些有的没的后,她这颗心就老是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
她定了定心神,没有回答,只?道:“那?也不?能打人。”
何况还打得这么重,她今晨见着杜衡生那?惨不?忍睹的模样,都?生生吓了一跳,甚至不?忍问他情况如?何以及被打的原因,只?能跑来问这骚包。
广陵王世子?嗯哼了一声,正要说些什么,忽瞧见面前的小娘子?身上的紫色外衣领口?处似别歪了一个纽扣,看起来是出来得很?是匆忙的样子?,他语气突然带了点?不?高兴:“衣服都?没穿好,你似乎很?关心他。”
李秀色一愣,下意识低头看了看,瞧见自?己系错的扣子?,顿时有一瞬尴尬,抬手将扣子?系好,清了清嗓子?,而后方道:“我与杜公子?有过几面之缘,称得上是友人,他被打成这般我定是有些关心的,但是比起关心他,我还是更关心世子?做出此事的原因。”她微微一顿,抿了抿唇,还是道:“我知道世子?不?是会胡乱动手的人。”
虽然脾性古怪,阴晴不?定,拥有一张这世间最毒舌欠扁的嘴,但是与他相处了那?么久,她早已对这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这么做定是有原因的,而且定与她也逃不?开干系。
颜元今听见她后半句话?,微微一怔,唇角不?自?觉微微翘起,原来自?己在小娘子?心中形象也没有那?么差劲。
他也懒得废话?,点?了点?头:“是有原因。”
说完,轻拍了一下手,院外的陈皮听见动静,速速进了来,李秀色望过去,见他身后还跟着个半低着头、衣着朴素的娘子?。
这娘子似是哭了一夜的模样,饶是低着头,也能瞧见她面上的泪痕和红肿的双眼,她紧紧抓着身上的包裹,颤声道:“世子?。”
颜元今“嗯”了一声,点?头道:“说说吧。”
那娘子转身面向李秀色,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先是欠身行?了行?礼,而后方道:“李姑娘。”
后者?听见她招呼,只?觉得有些茫然,问道:“你是?”
“奴家芮娘,是杜郎于光州邻家的妹妹。”
李秀色一愣。
芮娘低低抽泣一声,续道:“我与杜郎自幼一起长大,称得上是青梅竹马。我对他芳心早许,他也曾说今生唯我不?娶,只?会爱我一人。后来他来都中做了官,我二人每日书信联系,我也时常来都?中看他,感情一直算是恩爱着的。直至前段时间,他突然甚少联系我,我打听了一番,才晓得他在同你接触,更有意于与姑娘的婚事。”
“我不?晓得他是如?何同姑娘说的,但杜郎私下确实早已与我定下终身,甚至……”她抬手摸上肚子?,低声道:“甚至我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李秀色犹如?被人当头一棒,懵了一懵,下意识看向女子?小腹,果然见那?处似有微微隆起。
芮娘声音幽幽,哭腔中忽然带了几丝绝望:“可他却让我将孩子?做掉,他不?要那?个孩子?。我也是昨夜才晓得,他在与我状似恩恩爱爱的那?段时间,还整日流连于烟花之地……他为何要这么对我,为何要这么对我!”
李秀色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现?在脑子?还一团乱,见面前女子?情绪激动起来,只?得先上前t?安抚:“那?什么,你、你莫要难过,当心动了胎气……”
芮娘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哭道:“杜郎不?仅对不?起我,还对不?起姑娘。他与姑娘接近,不?过是想?要利用你,利用姑娘的身份和人脉,好让自?己在都?中站稳脚跟罢了。”
李秀色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指向自?己:“我的身份……和人脉?”
芮娘抹了抹泪:“姑娘虽是庶女,但家尊乃是正五品官员,这对他目前来说,已经暂且足够。况且他晓得姑娘与广陵王世子?关系匪浅,便早已经算计好了。”
“……”
李秀色微微张了张嘴,听她提及“关系匪浅”四个字,忽然有些尴尬,余光朝一旁看去一瞬,却见广陵王世子?一脸好整以暇的,仿佛早已默许了这一层。
芮娘仍在呜呜的哭:“是我遇人不?淑,是我看错了人,我所爱的杜郎分明不?是这个模样,我也不?知他为何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颜元今掏了掏耳朵,他听见这哭声便有些烦,对着陈皮摆了摆手,后者?当即心领神会,上前去将已完成任务的娘子?带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