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另一眼生的俊秀公子,端的是书生气质,眉目如画,气质如竹,语气也慈善许多。那公子抬手握住锦衣郎君的剑柄,“诶”一声道:“昨昨兄,这位大哥已如数指了路,你又何必再这般疾言厉色?”

小郎君这才收了剑,扛上?肩头,哼一声道:“玩玩而已,真是经不得半点吓唬。”

说完,转身?便?率先离去。

乔吟也道了谢,抓紧回了马车。

就剩下顾隽和李秀色,一个给壮汉塞了些银两?,安抚对方受伤的心?灵,一个指指广陵王世子的背影,再指指自己的脑袋,打了两?个圈圈后做个鬼脸,露出个“您懂的,那人就是脑子有?病,别跟他一般见识”的暗示后,这才转身?跑了。

一路跑到广陵王世子身?后,却?听前方那人讥道:“你方才是在说我坏话?”

李秀色一惊,装傻充愣地“啊?”了一声,续道:“世子,您身?后长眼睛了?”

“嗯。”颜元今顿了顿,声音带些嘲讽:“你果然在说我坏话。”

“……”这是在套她话罢,还真是防不胜防!

李秀色未与这世子多说,早早溜之大吉,钻进马车,正见乔吟坐在卫祁在身?边,满脸忧色。她那双狐狸眼的眼梢处微微泛红,应当是许多时候都想落泪,却?又生生忍了住。

这样一个娇生惯养出来的大户人家小娘子,却?会武术、不拘束缚、敢于?和迂腐礼教抗衡,甚至在这样的关头还能佯装坚强,李秀色心?中敬佩,也有?些酸涩,上?前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乔姐姐,道长会没事的。”

乔吟没有?说话,只深深看了一眼靠坐在车厢内、紧闭双眼,犹如活死人的卫祁在,而后用力?地回握住了她的手。

*

白牙谷内地势崎岖,虽不过二十里?路,却?行得极为艰难。待至目的地时,天色早已黑了下来。

但饶是天黑,众人却?还能一眼清晰地看见远处那座庙宇。

坐落在谷中最为偏僻的地带,四周都是极粗的河流,唯那一尊庙立于?中央,如同?一座孤岛。

奇特的是,那四周的河流竟都散发着丝丝荧光,这也是为何大伙能一眼瞧清的缘故。

陈皮将马车挺至河旁,率先跳下马车,四处转了转,方才道:“不对啊!这儿有?河,却?没有?桥,要怎么过去?”

“没桥?”乔吟掀帘:“你再仔细找找?”

陈皮气喘吁吁道:“真没有?,这几边我都望过了。”

李秀色也下了马车,讶道:“真奇怪,若没有?桥,难道要让我等蹚水过去么?”

她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扭头道:“世子,你不是轻功厉害得紧?要不您先飞过去敲门罢?托里?头的人出来,省得我们在过去。我瞧这河挺宽的,万一水也深蹚不了,再淹死我便?不好?了。”

颜元今坐在小桃花背上?,似觉得好?笑,斜睨她:“你倒是惜命得很。”

他说完,倒也不推脱,足尖轻轻一踮,便?于?马上?腾空而起,眼看便?要自那河上?飞过去,却?忽听“轰”一声,河身?突然全部?燃起熊熊猛火,极其猛烈,有?数丈之高,直飞冲天,颜元今眉头一皱,只觉烈火焚身?,只得一记翻身?,又退了回去。

方站上?岸边,陈皮已嚎叫着扑过来:“主子,您没事罢!”

颜元今未搭理他,只抬手扑灭衣摆上?的几点火星,又看向河面上?已一瞬熄灭的烈火,冷笑道:“看来是存了心?不让我过去了。”

李秀色因方才景象惊得目瞪口呆,眼下只知?咽口唾沫,喃喃道:“难道真要蹚水么?”

她上?前,瞧着那潺潺的河流,没有?半点火苗的势头,仿佛方才所见所闻皆是花了眼,也不知?那庙主是何奇才,能做出这样的机关。她壮着胆子,抬脚在河水中点了一点,试图探探深浅,谁知?脚尖刚碰上?那水流,便?听一阵“呲呲”声,随即再是一阵稀里?哗啦,这四周的河面,竟一瞬结成了冰。

结冰之迅速,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脚尖还伸在水里?,眼看要将她的脚也整个冻住,身?后忽被人拉了一把。

广陵王世子蹙着眉,声音没好?气道:“傻了,不会动?”

李秀色确实?有?些傻了,愣愣道:“世子,这、这水还会结冰!”

“我有?眼睛会看。”颜元今盯着冰面,冷声道:“既然结了冰,我们便?踩冰过去。”

李秀色似乎这才神识归位,忙道:“踩冰?万一中途碎了怎么办?”

“怎么,还真的怕淹死?”他这会儿真算不上?什么好?脾气,许是她方才那不知?躲闪的模样惹毛了他,语气便?有?些讥讽:“放心?,我看这河里?没有?鱼,即便?是真的淹死,也能留个全尸,不会有?东西来吃了你。”

李秀色被批评得有?些不大高兴,低下头,嘟囔道:“我说说而已。”

颜元今本还在气头上?,瞧见她这似是受了委屈的声音及模样,不知?为何一愣,声音瞬间放低了下来,而后皱眉道:“我方才……”

他罕见有?些卡壳,又换了个说法:“我不是真的想让你……”

“死”字还没出口,便?听身?后方一声“哎哟!”

李秀色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瞧见陈皮正栽在冰面上?,冰虽没有?被砸碎,但这小厮似是摔得不轻。她连忙跑过去,担忧道:“陈皮小哥,你没事罢?”

陈皮一张肉脸紧紧贴着冰面,面若菜色道:“我不过是抬脚想试试这个冰厚不厚,谁知?刚踩上?来,便?突然被滑倒,这冰……这冰属实?太滑了!一刻都不能站稳!这绝不是寻常的冰!主子,主子可千万不能走?哇!”

本以为此话能给大伙打响个警钟,却?不想李秀色却?道:“这么神奇?我来试试!”

“别”

陈皮一嗓子没喊完,便?见李秀色抬脚站了上?来。

甫一碰到,她便?如方才的陈皮一般,径直滑栽了出去,眼看脑袋便?要砸上?冰面,身?后又被人拉了一把。

虽被拉一把,但脚尖还在冰面,依旧滑得要摔,那人只好?直接抓上?她腰间衣裳,竟是直接将她一把拽了出去。

李秀色原地打转踩上?地面,才如回到实?地,惯性使然朝前扑了两?步,直扑到广陵王世子身?上?,两?手摁上?他的胸膛。

抬起头,瞧见他面色不善,却?明显没有?方才那么凶巴巴,只道:“你能不能让我”

他似乎被自己的话噎住了,狠狠一顿,才道:“你能不能省点心??”

李秀色怔了怔,认真点了点头。

颜元今这才闭了闭眼:“摸够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