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峰主竟是出关了吗?”

“他老人家出关了?莫非……”最坏的情况发生了,那歹人果真入了后山大阵!不知做了什么, 竟将邬真人惊扰!

众人惊魂未定, 齐齐注视那正进?入议事堂的修士。后者?虽被叫一声“老人家”, 可都是修行之人, 自然也?将容貌定格在最佳时候?但见他先在邬九思身前?停下?, 用感?怀目光看着眼前?青年,又拍一拍对方肩膀,说:“这段时日在外?,辛苦你?了。”两人如此相对,哪里像是“父子”,更?像是一对面容相似的兄弟。

得了这句安慰, 邬九思默然。

他嘴唇动了动, 心下?种种情绪交织。有对许久不见的父亲的思念,也?有对并未一同出现的母亲的担忧……不仅如此, 邬九思的视线还在父亲身上?快速扫了一遍, 神识更?是落在对方身上?,以此确认父亲自身是否安然。

像是看出了儿子的心思, 邬戎机笑?了笑?,又说:“你?母亲并无大碍。只是如今到了她冲关的关键时刻, 我便不曾要她出来。”

冲关?邬九思神色微动,在场修士们的表情也?不乏变化?。这对道侣闭关之前?,邬戎机便是天一宗第一人了。此前?闻春兰境界久久未有突破,众人看在眼里,还能对他们说一句“可惜”。到了现在,太清峰竟然有两个大乘了吗?

他们心头估摸着日后宗门势力又要有怎样变动,邬九苏却抓住关键:“‘并无大碍’?父亲,难道说?”

邬戎机轻轻点头:“在外?头,我便听到你?们讲话了。是有人闯入闭关洞府,好在我神思尚在,很快醒来。”说着话,眼里透出几?分?细微的后怕,“若非如此,你?母亲怕是真要碰到麻烦。”

邬九思心脏“咚咚”跳动,“竟是这般?幸好……”

邬戎机点点头,又道:“好了,关于你?母亲的事咱们后头再说。眼下?,”他目光转回堂上?,

“还是先谈正事吧。”

在场众人等得便是他这句话。最初的惊讶后,他们迅速反应了过?来:邬戎机碰到了歹人,他并未在对方手上?吃亏是真,可不曾抓到对方怕也?是真!否则的话,他会独自出现在此地吗?

换句话说,那歹人怕是到现在都徘徊在后山!保不齐现在正在哪家老祖宗身边,磨刀霍霍预备动手!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包括历来与邬姓人不睦的上?官冲。只是他又很快反应过?来,皱眉道:“可他去后山,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惊疑的众人纷纷怔然,目光重新回到邬戎机身上?。

早前?邬家少峰主的徒弟受伤,除了上?官冲外?,大伙儿都不曾往“双方早有旧怨”上?考虑。理由是现成的,能在护宗大阵里逃脱的人会是什么境界?保底也?在化?神后期!这么一个老妖怪,怎么可能对一个一百多岁的娃娃心怀怨怼若当真有心胸如此狭隘的人,他怕也?修不到如此境界!

可眼下?不一样了。有些仇,大乘和大乘还是很容易结的。而如今邬戎机现身了,暂且算是安然无恙,他的道侣却还留在里头。是,人人都知道这位邬尊者?走前?不会做不好准备,可凡事就怕一个“万一”。

倘若事情能就此解决……

这些心思自然不会落上?明面,可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就连最为年轻的邬九思,也?在转瞬之间明白了众多峰主长老目光中暗含的意思。再想想这些人在阿禾……在郁青受伤之后的表现,向着自家的金峰主等自不必说,其?他人呢?

邬九思微微垂眼,敛去所有思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为什么,”邬戎机道,“我是不知晓。那人只叫了一句‘这便是大乘尊者??好,我倒要会会’,便直直朝我冲来,要对我出手。”

众人神色各异,唯独袁仲林反应过?来:“师兄,你?是见到那人面容了?”

邬戎机颔首,众人这才:“……!”

对啊,“陈禾”看不穿歹人的伪装,纯粹因为他修为太低!邬戎机便不一样了,顶着“第一人”的身份,总得有所表现。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此时此刻,在众人的灼灼目光当中,邬戎机一摆手,身侧便浮出一面水镜。

镜中果真现出一道身影。不再像面对郁青时那样伪装面容,更?不似当年灵船诸人眼中那般模糊不清。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无一不是清清楚楚地落在在场峰主长老们眼前?。偏偏见了之后,众人心头并无“终于找见此人”的欢喜。

原因无他。在场这么多人,竟无一人认得那与邬戎机交手的修士!

莫说一众峰主、长老如何哗然,便连邬九思,都记起?自己曾经见过?的场景:那年郁青得知自己寻找风露云英的消息,于是将东西送去商会,又由此被带回宗门。那会儿他便说,自己在外?碰到一个不知面容、境界莫测的修士。

可那会儿自己是怎么回应他的?心灰意冷之下?,对“道侣”的话,邬九思已是抱着一种全然无谓的态度。他不再在意郁青了,自然也?不会再去在意对方所言真假,更?不会在乎对方接下?来受到的嘲弄。

类似的对话,他后面也?与“陈禾”有过?。其?时郁青又是什么心情?他脸上是笑?嘻嘻的,心头怕是又要退缩。自己说的分明是实话,可是无人相信、无人在意。哪怕反复追问,得到的也?是一样的“不可能有此事”的结果。既然这样,又何必再讲?

时隔多年,邬九思再度察觉了几丝酸涩。自然,以修士的记忆里,他不会忘记自己曾经的经历。那些一心期盼道侣归来,最后得来的却是对方死讯的日夜。为了得到更?清楚的消息,不断追查各方细节,最后甚至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险些不曾醒来,却也?只受到更?深的欺骗。

他是真的伤过?,痛过?!

可郁青呢?离开自己的日子,他也?受了很多伤,有过?很多心痛难捱。甚至于,如果不是抱着救下?自己的心思,对方根本不会被那歹人撞到一次、两次。

如果说头回灵船上?夺宝时郁青尚算运气不好,眼下?的第二?回重伤,便完全是天一宗带给他了。

他们或许已经扯平,两不亏欠。剩下?的,便是对方作为徒弟的那些体贴。

“怎会如此?”在邬九思心绪难平的时候,终于有人开口打破沉寂。他能听出声音,对方应该是一位乐修长老。她问出的,正是在场所有人都有的疑惑:“邬峰主,你?确认这是那人真容吗?”

会不会对方依然用了伪装,只是太过?高明,所以你?并未得见?

后头的意思并未说出来,邬戎机却不会不懂。他轻轻摇头,道:“我见到此人时,心头也?十分?吃惊,于是下?头动手也?紧着他脸上?招呼。几?番试探,不曾看出什么伪装踪迹。”

众人沉默。若是这样,事情的麻烦程度怕是更?上?一层楼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邬戎机又说,“那人逃遁之后,我知道不妙,第一时间便来了此处。一路上?,倒也?想过?几?种可能性。”

这话讲出来,再次换得一片灼灼目光。邬戎机在众人视线中沉吟着开口,说:“其?实不过?是那几?个问题。大伙儿都没见过?此人渡劫,那是当真没见过?这个人,还是从前?见的不是他的真容?至于是不是此人年岁太大,以至于咱们都算后辈,这才无从得见,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正是。”沉吟一番后,金峰主赞同,“若真有这样咱们连名声也?不曾听过?的老祖宗,又能活到今日岁数,怕是就连邬峰主也?难以轻易逃脱。”

“可是,咱们怎会不曾见过?那人渡劫?便是当真没有,再往前?的人总不会毫无印象,又半点儿都不告知你?我。”乐修长老提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邬峰主说的另一种可能性也?一样,哪个修士不是从低微时一步步走上?来的?天分?再高、家世再好,也?没法一出生就是真人大能啊!只要那人经历过?这个流程,便总有‘前?辈’能看穿他。”

兜兜转转,话题又绕回了一开始的地方。

大伙儿交谈、争论,一人提出不好,便有另一人驳斥。偶尔时候,又有带着谨慎探究的目光落在邬戎机身上?。

其?实还有一种情况他没说。部?分?峰主长老心头冒出这样的模糊念头。那便是,从一开始,邬戎机就说了谎。

可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