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走路声,一股灵气朝他扑了上来,只是还没到攻击的范畴,于是并未触发船上的禁制。

青年嘴巴抿起?、舌尖抵着上颚。比起?惧怕,这会儿更多的其实还是无?奈天一宗收徒也是有?条件的,那些境界本身已经比较高的最多能在?宗门里“做客”。毕竟到了这时候,修士往往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修行手段,哪里还能按照他们那一套从头再来?

所以这会儿明?显要找他麻烦、发泄一番的修士修为其实也不算高,郁青扪心自问,两人打斗起?来,自己应是毫无?疑问地占据上风。

对方却明?显没有?这个自觉。在?郁青背后停下之后,他缓缓问:“我有?让你走吗?”

郁青更是无?奈了,转过?头,叫道:“仙君,你”

话说到一半,他脸颊一歪。再之后,郁青才捕捉到那“啪”的一声。

他整个人都愣住,连脸颊上渐渐浮起?的疼痛都不记得,只是一错不错地看着前方的修士。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就对方的名姓、来路,龙州离火城范家子?弟,范无?咎。

他的手也一点?点?捏成拳头,听对方继续讲:“是不是其他房的人让你换了给我的灵茶?说!”

郁青没有?讲话。

被他暂放在?乾坤袋中的灵剑不断嗡鸣、震动,电光在?上面快速闪过?。

这时候,有?人从旁边插了进来,“仙君,仙君,您消消气。我这兄弟来船上做事不久,笨手笨脚也是有?的。这样,您和我说,是出了什么事儿?”

说着,刘良用手肘别了郁青一下,将他推到后头。

郁青闭了闭眼,眸中暗色被压了下去。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忧虑慌乱的样子?,低头不去言语。

第035章 污点

事情最终还是没有闹大。

刘良出现之后, 范无?咎口中“其?他房”的修士也出现了。不同于范无?咎待对方的不屑不满,那同属离火城范家的另一名修士倒显得脾气极好?。知道同族兄弟打了人,还颇郑重地与?郁青道歉。

刘良听?着, 目光跟着转到郁青身上, 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虽不知此人手中的法衣是从何处来, 但看对方将东西拿出时的态度也能想到,这位“陈道友”是颇有几分底气在的。被像前头那么欺辱, 对方能忍下来?

偏偏郁青的确忍下来了。他和道歉的范姓修士道了无?妨,又说:“一路行船总遇到风暴, 仙君心有焦灼也是寻常。”事情轻轻巧巧便被按了下来, 两个“伙计”顺利脱身。到了僻静无?人的地方, 刘良拍了拍自己胸口, 叹道:“我还当事情要闹大呢方才都?在琢磨, 要是你不服气,该怎么劝你了。”

郁青眼?神动了动,笑了:“不至于。若是闹大了,于我也没什么好?处。”

“那倒是。”刘良赞同地点点头,“不过,往后你尽量别?往这边来了, 省得又给人撞上。”

郁青应下。不等他再说什么, 两人身上的令牌又亮了起来。刘良“哟”了声,匆匆对郁青道:“你再歇歇, 我去招呼。”而后便离开了。留下郁青, 在原地又维持原先的姿势站了片刻,这才低下头, 用手指轻轻去碰刚才被打了的面颊。

已经不疼了,羞辱感却还在。

可比被打了的羞辱感相比, 更让郁青难以接受的,是自己在范无?咎面前,竟萌发了“如果是一年前,你敢如此对我吗”的心思?。

他从前一直觉得,自己无?论是去到太清峰上,还是从道侣身边离开,都?只是简单抱有“想要活下去”的念头。这是人之常情,纵然?对不起邬九思?,也不该受到更多指摘。可如果并非如此呢?如果他也在暗暗为?自己“太清峰少峰主道侣”的身份而自得,在暗暗享受旁人因此对自己的尊重,甚至在悄然?离开、害得道侣伤势愈重以后,还要腆着脸去回忆当初……

火辣辣的感觉又浮上心头,烧得郁青近乎喘不过气。他余光捕捉到腰间的令牌亮了又暗、暗了又亮。终于,管事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刘勇!你上船来,便是为?了偷懒吗!?”

郁青匆匆回答:“并非……管事恕罪,我这就去做事。”

管事听?过这话,却似并不满意,继续道:“若是不想要工钱,直说就是!”

郁青说不出更多话,只能又道了一句“恕罪”。双脚也匆匆迈开,顺着令牌的指引去了一间房前。至此,耳畔才算安静。

后头的航程中,各个伙计几乎都?有被人为?难的时候,郁青同样?不是例外?。

好?一点的只说他们船行磕碜,这才要在路上耽搁那么久。糟一点的,便是从各个角度来挑剔伙计们的不足。私下聚在一起的时候,伙计们叹此行窝囊。“但也有好?处,起码窝囊费是给够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郁青也扯了扯唇角。他下了船就走,旁人拿多少钱都?与?他无?关。更让郁青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九思?如何了?在外?头每耽搁一日?,九思?的伤就可能更恶化一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为?此,等到灵船好?不容易入港,郁青近乎是第一时间便下了船,找了家商会买消息。只一句,“天一宗太清峰上那位邬九思?、邬真人,如今又有何状况?”

说完,顿了顿,郁青又补充一句:“若是这些灵石不够,”用的是他在灵船上得来的一些打赏,“我这儿?还有几张符。”

“那得看仙君你要听?哪方面的消息。”商会里的伙计说。讲话的时候,人还掂量一下手中的锦囊,“若是想知道他的年岁、修为?、主要修行什么功法,这些是够的。若是一心想拜到他老?人家门下,想要更细些地知道人家有什么喜爱之物、平日?是个什么偏好?,那便得加些了。”

消息还分等级?罢了,也是寻常。自己眼?下只需要确定九思?的身体状况,其?他的,都?可以到了天一宗后再说。

郁青心头盘算了一遭,很快回答:“先就用这些灵石。”话说完了,脑子突然?“嗡”了一声,嗓音的都?高出八度,“你方才说什么?拜入他老?人家门下?”

“是啊。”伙计一脸寻常地点头,“这可是邬真人头一次放出收徒的消息!若当真成了他老?人家的收徒,不知能得多少好处。话往外一传,便有无?数人开始排队了。”

郁青愣愣地听着,手指又开始发抖。

伙计很用心地继续给他推销,“咱们商会虽然?不大,却也有人脉在。具体的,我不好?给您透露,可所有关于邬真人的消息来源可的都?是太清峰上。”说着话,还神神秘秘地往西面指了指,“同样?是与?人竞争,您能投了邬真人的眼?缘,机会总要大上几分。仙君,你说我讲得没错吧?”

“……”郁青哑然良久,终于问:“可那位邬真人,不是受了伤吗?”

他也不知自己问出这话是抱着什么心思。九思康复了?这自然是好事。可他是如何康复的?他怕他真猜对了那些红泥的特?殊之处,东西也还在他手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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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自己想多了。收徒与?康复,原先也不是一回事。

刚这么想完,伙计已经乐了:“是受了伤,可这修行之事,不正讲究一个机缘吗?而今邬真人的机缘又来啦!人便也又好?了起来。只是具体是个什么说法,咱们却不知晓。前头仿佛有些传言,说是和北洲那边的什么……呃,什么酒水有关系。”

郁青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在伙计眼?里,眼?前的青年先是高兴,两个人都?变得明亮起来。可接着,这份明亮之上又蒙了一层灰。

九思?好?了。太好?了。

他还是从前的元婴尊者,是让人仰望的修行天才,是出身贵重、底蕴丰厚,寻常修士一生都?难以望其?项背的云端之月。

他郁青算什么?不过是邬真人康复之前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