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陈修士”已经进去不少时候了, 却一直没有出来。虽然自己已经筑基许久, 近乎忘记百岁前的自己是如何过活, 却也有模模糊糊的念头:光是更衣,当真用得了这么长时间吗?

难不成……

伙计警惕起来,干脆上前一些,抬手敲门?:“陈道友!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话落下?去,他在心?头数了三下?,始终无人应声。

伙计更是紧张, 咬咬牙, 道:“陈道友!你是不是碰到什么难处了?莫要着急,我这就去帮你!”

说话间, 他伸手一推, 欲要进屋查看状况。这个举动却受到了阻碍,伙计很明显地?感觉到, 有什么东西正挡在门?后面。

“唰”一下?,冷汗浸了他一手掌、一后背。虽然不知道上头的人朝自己这边的分?会?长吩咐了什么, 伙计却也能猜到,其中定?然有条是“莫要让那拿风露云英来的修士逃了”。没见分?会?长都亲自出面,只为?将人拖住吗?若是弄到最后,人在自己手上折了……

不能这样。

伙计心?一沉,牙一咬,从怀里取出一张通行符,直接贴在自己身上。

这往后,他再朝前伸手时便不曾受到任何阻碍。人顺顺当当地?从门?上穿了过去,轻易到了空旷室内。接着,伙计神识铺出,以最快的速度在屋内扫了一圈儿?。

他的牙越咬越紧。

“陈修士”果真消失不见!终于确定?这点,伙计面色惨白,口中喃喃念:“完了,这下?全完了。”

他颓然而?恍惚,如此过了数息,又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得快些把这事儿?报给屈会?长!”

诚然,自己弄丢了上头要的人,罚是定?然免不了的。但这种明摆着摊到自己头上的事儿?,想要甩拖出去,同样不可能做到。与?其磨蹭半天,让人跑得更远,倒不如尽快承认错误,再想办法?将功折罪。

想通此节,伙计匆匆便要离开室内。偏偏他刚一转身,又叫眼前场景惊得愣在当场!

自己背后,不知何时竟又站了一个人。那人顶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孔,被他察觉也不惊慌,反倒微微一笑。

有灵光从伙计脑海中劈下?,惊散了笼罩在头脑中的迷雾。是了,一定?是这样!“陈修士”其实一直都在此地?,只等自己出现。自己那么担心?对方逃走,可偏偏正是这份担心?让他落入对方的陷阱。

他知道,自己多半是逃不出对方手心?了,可他也并?非什么都做不了。最后时刻,伙计扯起嗓子,叫:“会?长!外头的人,那修士要、要……”跑。

他的嗓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在旁人耳中。

看着身前软软倒下?的人,郁青“啧”了声,先把对方身上的令牌摘下?来,又摸出张隐匿符纸,贴在对方身上。

刚做完这两?步,他便听到了外间传来的脚步声。青年眸色暗下?,却是不慌不忙,又念了道搬山诀。

等到最后的音节落下?,他表情?骤然一变。焦灼与?恐惧同时出现在面上,郁青朝着来人迎上去,道:“刘管事!这!我就是按着屈会?长说的,把人引到此地?啊!他人就没了!竟是就这么没了!”

说着话,嗓音都带着三分?颤。身体更是不自觉地?抖动,肩膀缩起、眼睛垂下?,一副犯了大错之后诚惶诚恐的模样。

被唤作“刘管事”的修士神色跟着变动,惊与?怒交织,扭头便要一巴掌抽在身侧伙计脸上。郁青自然留意到对方这动作,眼神沉下?,却到底不曾有什么挣动。

小不忍,乱大谋。

眼下?最重要的是从困阵当中离开,至于其他的……哦,刘管事的巴掌已经收回去了。

并?非其他缘故,而?是那位姓屈分?会?长此刻同样听到消息赶来。见了顶头上司,刘管事来不及顾及身侧的伙计便迎上前去,恭敬而?忧惧地?唤:“屈会?长。”

他身前,屈珪神色深沉,视线冷冷地落在管事身上,道:“找。”

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位“陈修士”找出来。

想到这儿?,屈会?长又转向方才给“陈修士”带路的伙计,问他:“那人进去了多久?”

“你是如何发现不对,也进到屋中?”

“到了里头之后有看到什么吗?没有?任何和前头不同的地?方都算……”

一连串话落下?来,郁青心?头好笑,面上依然是又慌又怕的模样,连说话都显得颠三倒四。被逼急了的时候,干脆抖了半天,结果一句话都讲不出口。

屈珪自然不满意他这副表现,可说到底,此人是最后接触“陈道友”的一个。若说线索,还是更有可能出现在他身上。

想到这儿?,屈珪不得不耐下?性子、仔细听这伙计回想。一番话下?来,他也当真有了几?分?头绪:“前后拢共也没多少时间,姓陈的应该还在咱们商会?。”一顿,喃喃自语,“兴许便在困阵当中。”

还是那句话。一个普普通通的筑基,已经得了一回天降点的机缘,后头还能有多少同样机缘落在对方头上?自家设置的灵阵是什么水平,屈珪一清二楚。若说有个境界颇高的阵修来,悄无声息地?将阵破了,他还能勉强相信。轮到那位“陈道友”,这分?会?长便只想摇头。

“都瞧仔细了,”他吩咐,“那人手上定?是有隐匿符的,咱们要一寸一寸,认认真真地?找。”

说着,记起什么,眼神一动。

“就从这间屋子开始找。”

郁青:“……”

……

……

人人都想立功,人人都觉得方才放走上头索要之人的同僚没用。

借着旁人这样的心?理,郁青还算顺利地?摸到了屋子最外头。他手上摸摸索索,眼皮却挑起来,看向不远处的廊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副三心?二意的模样,自然很快引来旁人嫌弃。可不等刘管事训斥的话说出来,郁青已经忧心?忡忡地?讲:“管事啊,会?长他的考虑定?是比咱们周全的,可是可是要是咱们一直待在里头,那人反倒已经从外头跑了,那可要如何是好?”

刘管事听了这话,表情?登时也显得不妙。他看看郁青,又看看不远处的会?长。想了片刻,压低嗓音:“这样,你,还有你、你,”连带地?指了几?个人,“先去外头看一圈灵阵,悄悄有没有被人动过的迹象。”

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郁青心?头喜悦,脸上则依然带着担忧,“若是总找不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刘管事冷冷地?看他:“那便想想,你有几?条命来赔吧。”

郁青听着,登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心?头却是截然不同的心?思,带着轻蔑意味的年轻嗓音在他识海当中响起,正念出一句:“好啊,这正是你待会?儿?要听的话,眼下?也算事先说起。”

“我这就去,这就去。”青年连声道。加上方才管事点出的其他几?个人,很快一起到了外间。不等同僚们开口,他迅速指了一个方向:“我去那儿?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