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头灵树之上?的花枝“扑簌簌”颤动,不住有灵花从上?方抖落。
日出日落, 月明月隐。
等到邬九思真切有了“阿青的确在我怀中?”的念头,已?是过去不知多久。郁青大约也认识到了这点, 口中?含糊地念了句:“师叔方才来信了,只是被挡在外头……嗯,”他?说到一半儿,又?来吻邬九思,还道,“九思,再抱紧些?。”
邬九思听过前半句,知道道侣的言下之意就是他?会处理这些?,自己不必上?心,于是也放宽心思去专注道侣的要求。
他?果然将人按得更紧,近乎是揉到了自己怀中?……嗯?
邬九思一怔。
他?定睛去看,才发现这并非错觉。阿青好不容易凝实了的身体竟然再度开始变得虚幻,手臂与自己的手臂交错,上?面的红痕都淡了下去。
他?倏忽起身,叫:“阿青!”
这动作来得突然,以至于郁青先是闷哼了声,这才回答:“是,我在。”
邬九思并不因此类回答欢喜,道侣这哪里是“在”的样子?”
郁青感?受到了他?的心思,手臂在心爱的人胸膛抚了抚,低声说:“九思,你前头的话也有道理,咱们是得试试。你别着急,我如今用?的身子,说白了也不过是一道灵气。若是咱们成了,像是这样的身子,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他?这会儿甚至能促狭地朝邬九思笑一笑,说:“若是你有什么想?要的花招,多半也能一并……”
邬九思被他?这么一打岔,原先的担忧果真少了八分,剩下的是好气又?无奈,“阿青,你说这些?,我哪有心思。”
郁青哼了两声,邬九思觉得自己一定听到道侣嘀咕“哪有没有,我分明在你识海中?瞧见了”。只是这话郁青没有大声说出来,邬九思自然也无法?认真反驳。再有,他?看着道侣神色生动地留在自己怀中?,便只觉得这样的场面有千般好,又?哪里来的心思去想?更多?
只愿将当下再拉长一刻。
可惜这样的愿景,也并未实现。说笑过后,郁青微微沉默。还有一句话,他?不曾讲出口。
如果咱们最?终还是不成,总有一个人要去天?上?、当那劳什子“天?道“,自此以后不哭不笑,连自个儿也不剩下什么,郁青自然希望还是由自己来。
他?已?经尝过其中?滋味,何必再让九思走?上?一遭呢?再有,父亲母亲是真的只有九思了。
长辈们把自己也当做自家孩子,这一点,郁青是深信的。可如果一定要从二者当中?选出一个……
旁人不能选,郁青却可以当那个做决定的人。
想?到这儿,他?看道侣的眼神里就又?多了三分依恋。只是仔细地藏着,不曾让邬九思瞧出。
口中?还在说:“再有,其实我还有一个念头。”
邬九思自然问他?那念头是什么,郁青摇了摇头,“我怕说出来就不成了。不过九思,你兴许也能想?到。”
自己么?邬九思沉思,想?到一半儿,怀中?忽地一空。
他?瞳仁骤缩,却见道侣最后朝自己笑了笑,随即再度化作一团灵气。
这道灵气又?与寻常时候不同,直直朝邬九思靠了过来。二者合而为一,下一息,邬九思的神识再度被拉升于天?际!
寻常修士铺开神识,一样能看到世间万物。可眼下,将沧海郁林尽收眼底,邬九思的感?觉又?与之不同。
就好像他?并非在看这一切,而是游走?在自己的灵台之上?,识海之间!
这世间于他?不过是更大一重的识海,一切任他?摆弄,随他?心愿。
这便是阿青这些?日子以来的感?受?邬九思先是这样想?,可很?快又?察觉:不,自己还能思索,这便是最?大的不同。
紧接着,他?神思一凝,注意力转向镜原。
也是此刻,袁仲林身前,丝丝缕缕的灵气朝邬戎机、闻春兰靠近。
他?起先是惊异,生怕这莫名?而来的灵气伤到师兄师姐。然而又?毕竟是大乘修士,眼力远远胜过旁人。不等出手阻拦,袁仲林便意识到,这灵气与寻常不同,温和至极,且懂得绕过自己、直直朝着师兄师姐前去。这恐怕并非磨难,而是造化!
于是他?再不出手,只沉默在旁观看。不过数息,邬、闻二人原本枯涸的命脉就有了重新?润泽的迹象,远比前些?日子用?功得来的变化更多、更快!
不光他?们。同一时间,所有曾经在玄州留到最?后、与邬家人同上?灵船的修士都有了感?觉!
人们跌跌撞撞地来到镜前,看镜中?人的白发化作青丝,皮肤上?的褶皱一点点消散。众人先是欢喜,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齐齐看向苍天?。
这一刻,他?们的神识,与苍天?相感?应。浓烈的喜悦灌入邬九思、郁青灵台,正如从前用?修为托举二人走?出鸿蒙,此刻他?们一样用?自己的激烈情感?将正与处在“天?”与“人”之交界的邬、郁二人留在世间。
欢喜之后又?有忧愁,忧愁当中?藏着希望。曾经,郁青正是借着自己的这些?思绪换得清明,又?追上?了正在化身天?道的邬九思。而现在,无数人的情感?成了新?的、牵引着风筝的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邬九思便明白,这就是阿青前面说的“念头”了。
道侣做了他?能做的,接下来,轮到自己。
他?的神念与郁青的神念紧紧相连,就这样带着道侣,一步一步走?向红尘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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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走?一步,郁青的神识便收敛一分,同时身体也凝实一分。然而愈是往下,两人的脚步便迈得愈是艰难。
从前人入道,只觉得前方处处是壁垒,往上?一寸都要百载修炼。可轮到他?们,事情却反了过来。
脚下是泥沼,后方是坦途。周身分明是安静的,唯有风的声息。却又?仿佛有一道嗓音在郁青耳边诱哄,问他?怎么舍得离开那万丈高台,重新?脚踏大地。
“你可还记得,初时修行?是为了什么?你的道心,是因何而起?”
那个声音在问他?。就这样离开了,是不是要觉得可惜?
郁青便开始回忆。
最?初的时候,是为了争一口气,让旁人不要看轻阿娘、看轻自己。
都是活生生的人,为什么旁人都行?,只有自己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