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不会遗忘, 只会减少想起的?次数。曾经的?郁青就是这样, 在漫长的?岁月当中, 他?拥有了太多与道侣在一起的?快乐记忆,曾经的?事情变成了过眼烟云。可?当下,回忆卷土重来,那时的?绝望痛楚在他?心头快速升腾起来,酿作一杯苦涩的?酒,再一口灌进?他?的?喉中。
郁青舌尖是涩的?, 喉咙是酸的?, 眼眶也开始发红。
他?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在不断流泪了。
“九思, ”郁青艰难地张开双唇, “你?这是怎么了,九思?”
他?没有得到回答。
不止如此, 郁青还清楚地感受到,两个人之?间的?道侣契在变淡。
他?心头燃起巨大的?恐慌, 前所未有的?“我将失去他?”的?意识出现了,用最?快的?速度席卷了郁青整个灵台。
他?骤然明白过来:“这就是《鸿蒙阴阳诀》修行中的?最?后一步,也是上一元的?终结,下一元的?开始!”
九思和自己走过的?地方,鸿蒙不再,在的?只有属于下一元的?崭新?未来!他?们塑造一切,控制一切,化作高?天?!
……也,失去一切。
郁青苦中作乐:如果自己没有反应过来,日后怕是要与道侣融为一体,这也算是永不分开。
可?光是这样哪里够呢?他?再也没法听?到九思的?声?音,看到九思的?笑。
是,两人去过很多地方,已经拥有很多回忆,可?那哪里够呢?过去始终有重担压在他?们肩上,再快活的?时候也带着一份担忧。不是没有想过“若你?我、众多修士当真?从这一切中解脱”,可?是当时甜蜜的?话,又怎么比得过真?正经历过?
郁青的?眼泪还在不断流下,顺着面?颊蜿蜒,从下巴滴落。他?的?手指感受到了一点凉意,接着手指也能动了。
周围的?绿色越来越多,远方也有了烟霞的?颜色。郁青嗅到了泥土的?、灵植的?气息,还有林子里轻轻的?“啾”的?一声?。
生命在这里开始。或许许多、许多年以后,又会有生灵观察着日出日落,云卷云舒,去总结出天?地的?规则,将其化作一本功法,由此走上探寻大道的?路。
可?是、可?是……
他?的?道侣!他?的?家人!他?的?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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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一切,到底是不在了啊!
到了新?的?生灵欢呼雀跃的?时候,又有谁会记得他?,记得九思呢?他?们怕是还要说一句“天?道无?情”,就像是曾经的?修士们。可?郁青明明知道,他?的?道侣最?是温柔不过。
有风轻轻吹过他?的?面?颊,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郁青瞳仁骤然收缩,抬手想要抓住什么,可?只抓住一场空。
他?却还是从中得到了提醒,赶忙倾身往前,两只手扣住邬九思的?肩膀,抓住对方开始摇晃:“九思!九思!你?还在的?,对不对?你?还没有被完全……”
这个时候,郁青是真?的?懊恼自己从前为什么不更?勤奋些了。如果他?才是两人当中修为更?高?的?一个,那更?早“迷失”的?就是他?,哪里会是九思!
他?的?动作注定无?人理会。更?让郁青惊惧的?是,他?竟然觉得道侣衣服之?下的?身体有些空。
这一点,空间当中的?人看得要更?明白些:邬九思的?身体已经近乎完全消失了,难怪郁青再怎么尝试呼唤他?都没有用。
那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闻春兰将自己的?面?颊埋在道侣肩头,不忍再看。
他?们身边的?灵雾还在消失。不出意外的?话,要不了多久,众人就能真?正存在于邬九思塑造出的?崭新?世界。
可?这有什么值得开心?她的?孩子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啊!
邬戎机与她是差不多的?心思,只是目光到底仍然停留在两个小辈身上。
看着郁青哭、叫,他心头也是空空如也。想到九思刚刚出生的?时候,那么小小的?、柔软的?一点。他?抱着这个孩子,只觉得天?底下所有最好的东西都配得上他。悉心养着,找出自己最?珍贵的?藏品为他?炼制玩具。到了九思引气入体的?时候,前所未有的自豪感将邬戎机淹没。他?和道侣一起在太清峰山巅,拿着酒杯相互一碰,笑着说:“咱们的孩子,是个天?才!”
自然,哪怕孩子只是一个寻常人,他?们待他?也会有一样的?疼宠。可?到底还是要能在修行路上走得更?长久,一家人才能在一起更?多时候。
接着……
接着,道侣的?情况越来越糟,九思却已经是能支撑门户的?模样。他?们最?终还是做出了那个决定,从孩子身边离开,走前托了仲林师弟照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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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能想到呢?两个人闭关之?后,九思身上会发生那么多事。他?们的?孩子受伤了,两个人不知道。他?们的?孩子收徒了,两个人不知道。他?们的?孩子成亲了……嗯,这回终于知道。
“九思。”郁青也意识到,自己恐怕是抓不住道侣了。他?崩溃地将人搂住将人的?衣服搂住满心只剩下一个念头:“怎么偏偏是你?呢!”
对啊。
九思修为更?高?,所以他更早地触碰到了人修与“天?道”之?间的?极限。可?功法是两个人一起修的,九思可?以,自己也可?以!
郁青倏忽振奋起来。
九思已经在忙着布置万物?了,自己却能迎头追赶。
等到追到了,就把他?拽回来!当然,这么一来,自己多半是逃不掉的?,但是……
“父亲母亲本就是你?的?亲人,”郁青小声?说,“他?们能那么关照我,我已经很开心啦。”
看着心爱的?人的?容颜,郁青又怔了片刻,随即笑了出来。
“我从前觉得,若是能重新?回到你?身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是愿意的?……可?你?那么好?,又怎么会让我有什么‘代价’?”被焦苍杀死一次、寸断经脉一次,当然也是真?的?极痛的?,可?眼下看,又的?确早已往去了。“现在倒是好?了,我竟是主动要离开。
“九思……”
郁青叹了口气。
“真?是舍不得啊。”可?是,再耽搁,就要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