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男孩每说上一句,系统便觉自己的核心代码颤了一颤,最后伴随着宿主一句“通过那片神秘的池塘,我见到了本该已经死亡的神明。”系统只觉刚刚才从沉眠中醒来的自己竟如同人类一般“眼”前一黑,竟又有了再度恢复沉眠的欲望。
可是不行。
宿主的问话从耳畔传来:
“系统君,要猜猜这位好心神明的名字吗?”
系统顾不上吐槽宿主的恶趣味,缓缓道:
【是“厄歌莉娅”吗?】
“聪明,果然……厄歌莉娅的故事也是被‘游戏’收容的内容,对吧。”
但系统并没有直接回答伊白的这个问题,而是沉声问道:
【所以……宿主大人您都了解了厄歌莉娅的哪些故事?】
“哪些故事啊……”
似乎是嫌柔嫩的草叶划过脚腕的触感有些刺痒,白发男孩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双肘置于膝盖之上,伸出手托住下巴,幽幽叹息道:
“时间有限,厄歌莉娅大人的生平我只知一二,祂想传递给芙卡洛斯的话记得十成,但我思来想去,觉得最最最重要的故事,应该是一则预言。”
“一则……关于五百年后,枫丹人、原始胎海和涨水期的预言。”
说完这句话后,短暂的沉默在一人一统间蔓延,伊白看看天上的流云,又揪揪地面上的青草叶子,端的是一副沉得住气的优闲模样。
最终,还是系统先一步坚持不下来,幽怨道:
【您这不就是全部都知道了吗?关于厄歌莉娅,关于芙卡洛斯,关于枫丹……所以,您从厄歌莉娅手中获得‘残缺的生命权柄’的代价是什么,帮助芙卡洛斯稳固枫丹政权,还是解决枫丹人必溶于胎海水中的危机?】
【友情提醒,如果您答应的条件是前者的话,那么系统君充分相信您的实力,但如果是后者的话……那我只能祝您好运,这大概是一场以五百年为期的漫长交易。】
察觉到系统的怨气,伊白的目光偏转了些许,罕见的透露出几许心虚的色彩,思绪回到了两个小时之前。
两个小时之前,在巨莲“伽乌迦那”内部的池水中,厄歌莉娅郑重地向他道来了自己的三个遗憾。
如果是普通人,骤然从一位堪称“权威”的存在口中听到那则以五百年为期的恐怕预言,大概率都会心神大乱,忧心忡忡。
但如今的伊白已经慢慢脱离了普通人的范畴。
从两千八百年前的魔神战争时期一路走来,即便清醒的时间有限,但伊白依旧有幸见到了许多常人无法窥见的风景。
关于“命运”,关于“预言”就是这些隐秘风景的一隅。
该如何形容命运呢?
按照伊白在穿越前人们的普遍认知,命运有其不确定性,不同的时间,不同的主体,不同的选择,只要稍有不同就会构筑完全不同的命运走向。
至于预言……悲观者写下“俄狄浦斯王”的箴言,认为越是想要摆脱命运,越有可能让自己成为构筑命运本身的一环,乐观者则坚信人定胜天,“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既然命运让“预言”得以发生,就证明了“命运”期待着更多可能性的发生。
但提瓦特的命运却是不同的。
这个世界的命运被神明观测,被神明记录,最后由神明框定,记述于天穹之上。
就像是希腊神话中的命运女神一般,排除了一切影响既定“命运”实现的变数。
正因如此,厄歌莉娅才会悲哀地将五百年后事关枫丹第二次涨水期和枫丹人存亡的“预言”称作“箴言”,称这次危机乃是天空岛神明给予自己的惩罚。
“那么,您希望我为您做些什么呢?”
思考着提瓦特对于“命运”的定义的同时,伊白还不忘在内心暗暗感慨,此番绿洲相遇也不知是厄歌莉娅的幸运还是他的幸运了。
对于他来说,“赐福”不“赐福”另当他论,单是知道厄歌莉娅尚且存活以及他自身身体中存在的早夭隐患这两个消息便已是物超所值。
而对于厄歌莉娅而言,在别的事情上伊白多少还会谦虚几句,但论起在天空岛神明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情,充分发挥种花人主观能动性给那所谓的“既定命运”添添赌,捞那么一两个人什么的,整个提瓦特大陆怕是也没有人比他更加业务熟练了!
虽然这一次要捞的是整个枫丹数以百万计的纯水精灵版枫丹人,难度呈现几何倍的上升。
但是……预言中第二次涨水期的时间乃是五百年后。
那个游戏化后的“主角”旅行者从长久的沉眠中醒来,踏上了游历整片大陆旅程的特殊时间点!
而他依稀记得,室友拉他入坑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表示“12+游戏能有什么操作要求?游戏理解?完全不需要游戏理解!”。
嗯,12+游戏。
纵使编剧敢偷偷塞私货在背景故事里插一嘴“雷穆利亚王试图将所有国民的身体溶解,意识汇聚归一,以另一种生命形式永久的存在下去”这种另类全种族灭绝的细思极恐小故事,也不敢真正当着“主角”的面灭杀掉一整个国家的子民吧?
故而伊白更倾向于五百年后行至枫丹的“旅行者”需要解决的便是这一则预言危机。
已知枫丹不会真正灭亡,反推过去,便可知这一来自天空岛神明的箴言并非不可动摇。
意识到这一点后,伊白紧张的情绪很快便放缓了下来,询问起厄歌莉娅希望他如何弥补这些遗憾。
等厄歌莉娅说清楚,他便能针对性地进行婉拒,返回枫丹通报消息,让芙卡洛斯自己来将厄歌莉娅搬回去,有前后两代水神为他撑腰,小小枫丹廷贵族岂不轻松拿捏?
男孩内心的盘算已经从计划一唰唰唰写到了计划N+1,可厄歌莉娅便是厄歌莉娅。
无机质的声音平静流淌在伊白的耳畔,其中蕴含着的体贴与温柔却丝毫不因声音的冷淡而有丝毫的衰弱。
祂说:
“我不想强求你去做任何事情,这份罪责由我而生,曾能要求他人替我代受?让芙卡洛斯承担起本属于我的责任已经是我的失职,我只希望在你接受‘赐福’,能够完美地发挥出身体中的力量后,如果芙卡洛斯遇到了难题,可不可以请你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给予祂帮助?”
“至于‘白淞之围’那是整个枫丹的悲剧,我相信芙卡洛斯能处理好这一切,但关于从那场悲剧中幸存下来的两个孩子……两年前,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他们似乎正在进行着某种危险的实验,如果可以的话,也帮我照拂他们一二吧。”
对于一名神明而言,这样的请求甚至可以用“卑微”二字来形容,仁慈的超乎伊白的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