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可恶的坏人啊,明明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听说她还害死了自己的亲姐姐,小三上位,父母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可怜了孩子。”

“虐童是犯法的吧,那个父亲竟然也没想过让那个女人付出代价,这小孩被虐待了这么多年,怎么连个举报的人都没有?”

“哎,这种女人真可怕,这孩子被送进来的时候大半条命都没了,她这个当妈愣是面都没出现过呢!”

“好恨的心,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

“坏心肠咯。”

“一定会遭受报应的吧。”

谢庭每天每天听着那些匪夷所思的话语,慢半拍地、迟疑又惊恐地意识到世界和他认知中的,似乎不太一样。

他的喉咙已经没那么难受了,能够发出声音,但他仍旧一句话都不敢说。

那些人在否定的不仅仅是谢书漪,还是他根深蒂固的信仰和认知。

“砰”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谢庭一大跳,垂在身侧的手掌猛烈地握紧了一瞬又飞快僵硬地顿住,他下意识循声望去,颤抖的瞳孔还残留着对未知的恐惧。

病房靠门的左侧有一道明净的探视窗,病人不能够被打扰的时候,家属就能透过那个窗子往里面看。

但对谢庭来说,这道窗子一直是摆设。即便他躺在重症病房,那个陌生客人还是想就进来就能进来的。

他看过去的时候窗口什么人都没有……不对,谢庭微微眯起眼睛,看见床沿似乎有两处小小的突兀。

好像是,曲起的手指?

谢庭有些茫然。

好在没多久,扒拉这窗户的人就小心翼翼地从窗口下面往上冒出来,一双水汪汪的、澄澈的猫眼紧张地往里张望。

好像是个人,但这个人的脸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小。

就像他一样,这个世界也有像他一样的小怪物吗?

谢庭生起一丝期翼,急切地渴求着在这个可怕的世界找到一个同类,他迟缓地眨眨眼,张开嘴巴想要喊出声,可那细微虚弱的声响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他和窗外的人隔的那么远,窗外的人听不到他绝望的悲鸣。

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孩子静静地趴在那,不说话也不动,就只是努力撑着窗沿,安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这些日子里最常见的怜悯,那是一种很……很难形容的眼神。

干净的像窗户里照进来的光。

他不敢直视,又沉溺贪婪地迟迟未曾闭上双眼。

本帖最后由 tulan 于 2023-7-21 12:47 编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一个新闻,一个从小在狼群里长大的小孩,长大到八九岁被救回来。

但小孩对这个本该是归属的人类社会产生很大的恐惧和不适,有着很大的应激障碍。

世界在这个小孩看来是陌生的,说着奇怪的话的人类是恐怖的,会觉得自己被一群不知名的生物抓起来了,时时刻刻都在竖起警惕。

对那么小的孩子来说,世界观骤然被打碎,是一种几乎灭顶的灾难,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被人治愈。

好多更新,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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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徐信庭视角3番外)自从那天看见窗口里出现的「同类」,谢庭又重新感知到了时间的流逝,他每天都在知道自己的生命又往前走了一天。

每到特定的时间点,那道明净的窗口就会冒出一双安静的眼睛,像是在无声地陪伴着他,谢庭从来没那么渴望着自己糟糕的身体能够动弹,他想离开像枷锁一样的仪器,走到那道窗户边。

随便什么都好,他想和那个窗外的人说话,想问问他是不是和他一样是小怪物,他是不是也认识妈妈,他是不是也在害怕这个可怕的陌生的世界。

但他再怎么挣扎都没有用,直到他被带出那间房子,他都做不到起身走下床的动作。

谢庭害怕,他拼命摇头哭着,他不想又被带到陌生的地方,他怕连唯一的同类都要被剥夺了,他自以为很大声地说着自己不要离开。

可在医生和父亲眼里,就只是一个久病缠身的小孩可怜兮兮地说不想出去。

他们理所当然地把他的恐惧当成是害怕遭受母亲的毒手,所以他们又温柔地安慰他说:“别害怕,不会再让你回到妈妈身边了,她不会再伤害你了。”

尖锐的刀刃反复折磨着他本就岌岌可危的身躯。

转到普通病房的谢庭却看起来更虚弱了,徐父担忧地给他买了一堆东西,吃的他吃不了,玩的他动不了,谢庭也不知道徐父自己在折腾些什么,也不在乎。

他像是在看一个小丑一样,麻木而冷漠地看着徐父自顾自的忙碌。

我快死了,谢庭心想,他从来没那么清醒地感受到死亡的滋味,深渊巨口已经把他吞噬掉了大半。

搬到普通病房的第二天,谢庭迟迟没有从睡梦中醒来,他沉浸在走不到尽头的漆黑噩梦里,仿佛在经历漫长的死亡之旅。

“吱呀”突兀的开门声让他瞬间从坦然的死亡路回归人间,谢庭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又很快地恢复往日的死寂。

怎么又来了,他不着边际地想,陌生客人比任何一个客人都要令他厌恶,他总是那么无知而愚昧。

但预料之中的叹息和喃喃自语并没有传入耳畔,反而是身上的被子好似被人拉扯了一下,轻微地捆紧住了他丧失感知的身躯,长久以往没什么区别的病床上突然多了一道重量,沉沉地落在他的身边。

滚烫的、一滴接一滴的水珠砸落在脸颊上。

谢庭机械地、茫然而麻木地睁开眼睛。

他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睛,那双一直以来只有安静的双眸盛满了委屈的泪水,谢庭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同类,看起来又小又柔软,依赖又委屈地小心翼翼低下头缩在他冷冰冰的脖颈间,同类温软的脸颊隔着一层皮肉让他疲倦冰凉的血液重新感受到暖意。

他终于听到了窗子外的同类的声音。

窝在他身上那么温暖的、委屈的孩子强忍着哭腔小声抽噎着说:“小徐哥哥,再给我讲个笑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