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时候,他找到了离开的契机。
他花了接近三年的时间想方设法激起他那位愚蠢父亲的同情心,不动声色地学着那个疯子的手段,示弱、先居下位、不着痕迹地引导话题,娴熟地利用自己的弱势去像菟丝花一样攀附有价值的东西。
他当然不是要彻底断了疯子的交际圈,她过于左右逢源,玩得开又带着污黑妩媚的刺激感,单凭一个谢斐根本动不了她。
等时机差不多成熟的时候,谢斐不动声色地将自己这几年暗自下手的痕迹「不小心」暴露在疯子眼皮子底下。
他成功激怒了那个一直以来稳操胜算的精明女人。
撕开艳丽面具的女人恼怒地将底片甩在他脸上,踩着又尖又细的高跟鞋走过来,视线几乎与谢斐齐平。
冰冷的刀刃贴着他的耳际下滑,疯子歇斯里地地骂他贱种、不听话的小兔崽子,谢斐面无表情地静静看着她,任由那熟悉的刀刃隔开了衣服,浅浅地刺进皮肉里。
漂亮女人忽然盯着他笑了,“谢斐啊谢斐,你还真不愧是我的种。你不是瞧不起我的手段吗?不是觉得我肮脏又下贱吗?
你的清高被狗吃了?血缘怎么这么美妙,好学生也能像贱/货一样用见不得人的下流心机博人喜欢。你真是个小疯子,坏孩子。”
谢斐面无表情,低垂着眉,清清冷冷的姿态和她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疯子凑过来抵着他的胸膛,吃吃地笑,手指戳着他胸口下滑,暧昧不清地说:“宝贝,既然你那么喜欢学妈妈,那要不要妈妈再给你上节课,教教你怎么长大成人?”
谢斐漠然的表情顿时下沉的难看,再没忍住一脚踹在她腰部,狠狠地把人踢远了,恶心的差点当场吐出来。
疯子闷哼一声,也不生气,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脱掉了高跟鞋,拿着稍长的匕首甩弄,另一手慢条斯理地开始解开衬衫裙的衣扣,充满恶意地朝谢斐走过去。
就在她拿着匕首的手腕要贴在谢斐身上时,谢斐拽着她的手,平静而淡漠地捅进了自己的胸口。
“你完了……”鲜血喷涌而出,占满了疯子的整个视线,巨大的恐慌出现在她身上,谢斐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轻声说,“贱人,我拉你下地狱。”
疯子用一种匪夷所思而难以置信的目光瞪他,拼命想挣开他的手,谢斐胸口的血流了一地,却纹丝不动地握着她的手。
“你个疯子!”漂亮女人第一次语无伦次地怒骂,“你他妈的就是疯子!”
疼痛感让谢斐脑子有点放空,灵魂好像和躯壳一分为二,听到她的话,谢斐空茫茫地想,他应该是个疯子吧。
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今年才十六岁,徐信琢的十六岁可以光芒万丈一片坦途,谢斐的十六岁只有杂乱的出租屋、肮脏龌龊的对骂以及生母手中血淋淋的刀。
不疯,他只能一辈子被践踏在泥里。
“放我走,否则我不介意防卫过当……”少年腹部的鲜血流淌一地,目光平静而冷漠,他轻声道,“捅死你。”
他掰折过漂亮女人皙白的手腕,轻巧地夺过匕首,染着血的尖端抵在女人半/裸露的胸/脯,毫不留情地捅了进去。
疯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又哭又叫地丢掉了引以为傲的体面。
房门被一脚踹开,安排好的主人公姗姗来迟,面无血色地看着眼前母子相残的一幕。
谢斐松了手,扭头看向他心软到残忍的父亲,满不在乎地抽出血淋淋的刀刃扔在他脚边,笑的纯良:“父亲,我在正当防卫。”
父亲踉踉跄跄地走过来,腿软地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混乱的一场闹剧以他父亲终于狠下心,把疯子送进监狱落幕。
谢斐在重症室抢救了一周,下了三次病危,好不容易才救了回来。
堪堪修养半年,他就平静地说要转学回来。
父亲问他想去哪。
谢斐低垂着眼眸,近乎低喃地说:“我想和弟弟一个班。”
父亲几乎是对他有求必应,什么都没说就同意了。
好不容易摆脱泥潭的谢斐其实是有些茫然的。
他是恨着徐信庭和祁冬钰的。
恨徐信庭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恨祁冬钰十年来的杳无音信,恨他相见后茫然无情的眼神。
三千多封信笺至今没能等到心上人的亲启。
他没什么活下去的念想,大抵只能靠着恨意活下去。
他不敢直面祁冬钰,怕自己心软的太快,也更怕祁冬钰的天真无知的残忍。
谢斐承认,最开始察觉到徐信庭的目光时,他是存着报复心理的。
他当年一不小心的心软就赔了半辈子。既然是双胞胎,徐信庭怎么能不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呢?
没道理啊。
徐信庭越是分不清亲情和爱情的界限,谢斐就越开怀,故意诱导着他往万劫不复的方向越走越远。
而看到祁冬钰痛苦,谢斐恶劣地品尝出几分快感,每当心软就强迫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回忆那年他跋涉千里跑去见他,对视半分钟后,祁冬钰那个像是在看陌生人的眼神。
他满怀欣喜,心上人抱着他们共同养的猫躲到别人的身后。
他是那么的痛苦,凭什么只有他那么痛苦呢。
祁冬钰是个骗子,徐信庭是个小偷。
谢斐只要一想到将来徐信庭看见自己和祁冬钰在一起时的表情,就压抑不住地兴奋,他甚至想好了怎么将这些年他求而不得的痛苦一桩桩、一件件地奉还给徐信庭。
人哪能什么好事都占尽呢?
干净的、会说笑话哄人高兴的徐信琢因为一时的心软,再也回不来了,只剩下一个满腔不甘心的谢斐,阴暗地想让所有人都不得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