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宁揭开锅盖,馥郁的香气升腾起来,周老爷子又问女儿:“香吧?香吧?”
“很香。”周文婷回答,确实香,但是也不至于像她爸这样。
岳宁把料丁和高汤分开备用,让阿芳添了柴,猛火炒鸡蛋,下米饭,这时她淋了一勺高汤进锅里,米粒在锅里翻滚,香气四溢。
周老爷子已经开始深深吸气,就连对吃不太感冒的周文婷,都不自觉地咽下口水。
第一波高汤被米饭吸收,她再淋第二勺,高汤必须分次加入,否则炒饭外面湿软,里面又进不去味道,等米饭把高汤全部吸收,柴火灶无法颠勺,米饭随着炒勺抛起落下,煮过的料丁加入,青豆和虾仁加入,颜色缤纷,香气越发怡人。
已经够香了,还加葱花?一大清早从港城赶回来的周文婷没有像她爸那样,露出饿狼眼神,但是她的胃比她的嘴先察觉这一份的美妙,咕噜一声,是最为诚实的反应。
出锅前洒上虾籽,再翻炒,让虾籽和米饭混合,最后再洒落碧绿的葱花,出锅。
“吃饭了。”
周老爷子拿了碗筷,阿芳端着冬瓜汤,周文婷也迫不及待地跟着,跟在岳宁后头到了饭厅,饭盆放下。
周老爷子丝毫不掩饰他的迫切,立马打了一碗饭,先试了一口,那个表情满足无比。
作为厨子来说,给这样的食客做饭真的是一种享受。
周文婷也端起了饭碗,一口饭进嘴里,本就空空的胃,给了她最迫切的信号,她连着扒拉了几口饭,终于她的胃得以抚慰,她的脸上露出了和她爸爸一样的表情。
想起她爸说这个小姑娘要去港城,她爷爷开了一家酒楼,周文婷问:“宁宁,刚才听你说你要去港城,你爷爷开了家酒楼,是哪一家啊?”
“宝华楼,不知道阿姨有没有听说过。”岳宁相信这位阿姨肯定听过,毕竟最近宝华楼在风口浪尖。
周文婷停下了手里的筷子:“宝华楼?那肯定听过,是旺角那里口味最好的酒楼,很多老饕都喜欢光顾的。”
“是吧?”周老爷子说,“就说手艺好,到哪儿都有识货的人。岳老板是小岳师傅的爸爸,当年跟罗长发一起做菜的时候,就比罗长发还好。罗长发能有国家名厨的称号,岳宝华还能差了?”
“是啊!”周文婷琢磨着,不知道该不该跟小姑娘说最近宝华楼正处于风暴当中,也许她爷爷不想让小姑娘担心呢?
岳宁却想着另外一件事:“阿姨,我刚才听您说,您是回来处理供港猪肉污染的问题?能冒昧地问一句,能是做什么的吗?”
“你阿姨是负责供港生鲜的,她在港城联络处,专门处理供港生鲜质量问题。”周老爷子替女儿回答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在西北的时候,牛羊都是一个一个生产队散养的,然后公社进行收购。说实话每一个生产队的饲养人员,养出来牛羊都不同的。而且比如像我,大队里照顾我,我养的羊就在附近山上吃草。但是队里,有几个小组,会赶着牛羊出去游牧。两种方式养的羊不同。到了公社里,只按照月龄和重量来算。但是作为厨子,饲养方式不同,羊肉的风味相差很大。这种情况,咱们怎么判断,怎么分类呢?”岳宁忍不住问。
“这是当前我们遇到的很麻烦的一件事。所以港城现在牛羊都不要我们的,他们会进口澳洲、新西兰、巴西等地的牛羊,他们会分谷饲,还是草饲。我们向他们供货的是,蔬菜、鸡鸭鱼和猪肉。这些都是定点饲养场供货的。控制得比较好。”
“鸡鸭不同方式养殖,鱼不同的水源,口味都会相差很大,我该怎么挑选品质比较好的呢?不是指去菜市场,那个我会选。我是指如果批量要的话。”
周文婷说:“我们到港后,分配给哪几家经销商,东西过去都是有追溯的,就像这次的猪肉,也是在市场抽检发现有问题,反馈给我们,我们又找到相应的屠宰场……”
岳宁一边吃一边问,她大致了解了当前供港生鲜供应方式,同时也知道了港城市场上的蔬菜和鸡鸭鱼肉,泰国和台湾也占了一部分份额,还不是大陆这里一家独大的状况。
上辈子,港城的蔬菜和鸡鸭鱼肉绝大部分来自大陆,也就是说未来大陆供应量会不断扩大?不知道阿根叔跟葛大姐怎么样了?要是他们成了。自己如果能和周阿姨搞好关系,摸清供港生鲜的门槛,到时候帮阿根叔建个养殖场?
周老爷子见岳宁一边问一遍在思索:“宁宁还没去港城,已经为宝华楼未来经营考虑了?”
大家还没相互了解,这时候说出来显得太过于功利,岳宁点头:“是啊!爷爷年纪大了,腿还有静脉曲张,我肯定要帮他的。刚好阿姨是这块的专家,我刚好问问吗?知道得越多,犯错的可能就越少。我们做酒楼的,品控很重要。”
“宝华楼有你,以后在港城肯定越做越大。”周老爷子吃完一碗饭,正要打,却见他女儿把最后的那点饭都打了。
本来就没算她的份儿,还吃那么多。算了算了!谁叫这是自家姑娘呢?
周文婷听见这话,想着宝华楼处于风暴中心的日子,宝华楼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
她问:“怎么没见宁宁爷爷?”
“我爷爷今天早上刚刚回港城,宝华楼出了点小事,他要回去处理。”岳宁说。
小事?周文婷看着岳宁稚嫩的脸庞,脸上还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看起来老爷子不想让孩子担心。只是,那恐怕真不是小事。
岳宁心里也担心,爷爷这个正直的性格,真能碰瓷吗?真能把事情闹大吗?爷爷啊!该豁出去的时候,一定要舍得下面子。
??[37]第 37 章
岳宝华带着儿子的照片踏上归途,颠簸了六个小时到口岸,过了口岸,徒弟阿松开车接他回去,到宝华楼,已经是傍晚六点了。
夏天天黑得晚,宝华楼大门紧闭,对过的胜华楼人声鼎沸,门口的烧腊档口排着长队。
宁宁说已经安排好了,让他放手闹。
他的个性就不是一个争强斗狠的人,一辈子就会好好做菜。
要怎么闹?
“师傅,他们真的太过分了,您看啊!他们还有脸贴这种告示。”阿松指着胜华楼大门左侧墙上贴的一张告示。
太远了,看不清。岳宝华走进了两步,看见告示上写:“本店菜品干净卫生,吃出异物,赔偿五千”
“这不是宝华楼的岳老板吗?”
“他回来了?”
“说是去内地西北找孙女了。”
“怎么一个人回来?”
“孙女呢?”
“……”
在食客的议论中,岳宝华一步步往前走,走到胜华楼门口,胜华楼的伙计看见岳宝华,早就一溜烟进去告诉丁胜强了,这会儿丁胜强正颠颠地从后面跑出来:“师傅,您回来了?”
岳宝华没理睬他,而是径直走向那张红纸,一把扯下那张红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