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宁略带嫌弃地啧了一声:“哎呦,这是霍霍了好多只鸡了啊?”
侯亚明说:“是啊!只要是生炒鸡丁,做鸡块的那些鸡,都被阿星拿去练手了。阿星是我们这儿刀工最好的,火候也最好的厨子。”
刚才这个阿星要走,他说罗世昌只肯教自己儿子,调料配方都不肯教徒弟。刀工是靠练出来的,炒菜的时候,罗世昌也没办法避人,别人也能边看边琢磨,唯独调料,如果自己已经炉火纯青,吃的时候能琢磨个差不多,若是还没到那个地步,靠自己调配,难度要大得多。
岳宁高兴地说:“那行啊!这两只鸡,一只我来,一只你来,我教你,包学包会,不会包赔。”
“赔什么?”下面的人问。
“赔我爷爷教,教会为止。”岳宁说,“这看起来,是不是稳赚不赔啊?”
她说话风趣,引得大家哄堂大笑,缓解了刚才紧张的气氛。
有人喊:“阿星,快上去。”
岳宁招手:“快点,快点,这道菜时间挺长的,到时候味道没进去,风干不好,上色不匀,我丢脸没事,丢我爷爷的脸就不好了。”
侯亚明一把拉着马耀星到前面来:“来了,来了。”
岳宁跟岳宝华说:“爷爷让位。”
岳宝华笑着让开,到周老爷子身边,周老爷子看着上头:“岳师傅,宁宁真能做这些菜?”
岳宝华也没见孙女做过这些菜,但是这些天的经历告诉他,孙女说行,就是行。他信心满满:“没问题。”
岳宁问边上的这个大个子厨子:“你叫阿星,对吧?”
“马耀星。”他回答。
见他低着头,岳宁说:“阿星,学手艺最忌讳的就是害臊不敢问,有什么不懂的,立刻就问,知道吗?”
“他最不懂的就是害臊。”下面有人这么说。
岳宁点头:“那最好了,我们开始了。”
??[33]第 33 章
岳宁看着围着的人说:“大家好,今天由我来主讲粤城福运楼的一道名菜,脆皮糯米鸡。”
她转头看向马耀星:“阿星啊!你知道这道菜后面的典故吗?”
“我知道。是说民国时期咱们粤城有个大富豪,他母亲爱吃烧鸡,嫌弃骨头多,所以他们家的大厨就做了这道菜,里面是软糯的糯米混合了火腿、瑶柱……”马耀星对典故十分熟悉。
“这些名菜,都非得琢磨这么一个故事,为吃增添一些戏剧效果。透过现象看本质,就是一个城市发展到了一定阶段,吃饱吃好,已经不能满足某些人的需求,所以在吃饱了撑着的基础上,搞出了花样来。淮扬菜里有八宝葫芦鸭,就是因为扬州盐商聚集,吃东西追求新奇巧,我们这个脆皮糯米鸡也是如此,咱们粤城成为通商口岸,西关和东山聚集了一大批巨富,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吗?有周爷爷这样的食客,也就有了工艺复杂脆皮糯米鸡。随着新中国的建立,我们主要服务于劳动人民,劳动人民的需求就是吃饱吃好。这些菜有没有,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了。现在改革开放了,粤城这个地理位置,外商和游客涌入,以福运楼的地位,这些菜咱们就该会。”岳宁一只鸡给马耀星,一只鸡放在自己面前,“现在,我们来去鸡骨。”
岳宁提起这只鸡:“这是一只一百五十天,三斤左右的鸡,一只鸡有四十四个关节……”
岳宁介绍了各个部位,她讲得很详细,马耀星听得特别认真,哪怕这些他已经摸过千百次。
岳宁拿起刀,先切鸡脚:“知道我为什么不沿着关节切?”
“离开关节一指宽斩断鸡脚,要是沿着关节切,等下关节这里会漏,不是布袋鸡了。”马耀星说。
“对。”
岳宁把鸡放在案板上,沿着鸡背往上摸鸡脖子,停在鸡脖根处,:“我们从这里切开鸡脖子的皮,要在鸡肩上一寸处停下。”
马耀星微微张嘴:“原来是从鸡背切啊?”
“从这里往下脱,鸡背的皮才能完整,你从鸡胸下刀?”
“是啊?”
“那确实比较难,从鸡背开始,会比较方便,也容易脱完整。”岳宁边说边分离鸡皮,斩断了鸡脖子。
岳宁用刀后端,切鸡翅肩关节,她做完一步等一会儿马耀星:“阿星,这边,对对对,切断就可以了。”
看着岳宁一步步做下去,周老爷子对岳宝华说:“志荣怎么教宁宁的?这没有多少年的功底,怎么学得会?”
岳宝华怎么知道?不过他已经不想知道了,反正孙女会什么,他都不会意外了。
前面几步做完,岳宁说:“来了啊!剥脊背皮了啊!”
马耀星抬手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点头表示他准备好了。
岳宁用刀背敲鸡的背部,十分小心地剥鸡皮:“刀背慢慢来,这确实很难。”
马耀星学着她的动作,一点点地剥。
别说他们俩额头冒汗了,其他人也都跟着冒汗了:“这不是让大老爷们绣花吗?”
看着他们把鸡翻过来翻过去,骨头拆出来,岳宁是每一步都轻轻松松,马耀星时不时脑袋蹭肩膀,擦汗。
最后一根骨头斩断,岳宁提起了鸡来说:“拿杯水来。”
有人拿来一杯水,岳宁让他从鸡脖子这里灌进去,她提着鸡,水丝毫不漏出来。
大家掌声雷动,岳宁说:“看看阿星的。”
这人也去给马耀星的那只鸡灌水,岳宁看着马耀星额头的汗,像小溪流一样汇集到了脸上到下巴上,成串落下,她说:“阿星,这水不是灌进鸡肚子里,是灌进你肚子了的吧?”
她话音刚落,水已经到了鸡肚子里,马耀星拎着鸡高声叫:“没漏,一点儿都没漏。”
岳宁带头给他鼓掌:“我不是说了吗?包学包会,不会包赔。”
大家一起鼓掌,马耀星手里提着鸡,转身给她鞠躬:“师傅。”
这是当着罗世昌的面,叛出师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