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验体验老百姓的生活,否则你不会明白我是因生活所迫才无赖。”
苏从斌看着郑重递到自己眼前的锄头,再看看苏敬仪,回想着调查的资料,问:“你没下过田吧?”
“瞧你这小气巴拉的模样,有点当爹的模样吗?我陪你下田总行吧?算咱们父子俩相认的第一个团建活动。”苏敬仪一脸大气道:“还有把你这衣服换掉。农家为了活着,丧礼简单些。可你穿的太艳了,跟个孔雀一样,考虑考虑我目前还是重孝行不行?”
“按着你说法,以后我万一当官了。被当做把柄攻讦怎么办?生恩养恩都是恩,两个娘总要一样孝顺吧?再说这”
似想到什么,苏敬仪抽口气:“我哥呢?我那个好成器的哥呢,文曲星下凡的哥呢?赶紧传信,让他注意丧期啊啊啊啊啊!”
苏从斌看看一脸紧张的苏敬仪,垂首看看手里握着的锄头,脑海不期然回想起自己人生头一回遭遇的群架,瞬间一个颤栗。憋住呼吸,他不由放慢了声,建议道:“要不……要不我传信让他过来,你们兄弟两一起犁田?”据说考舍那味道也略有些那啥的。
所以……所以孩子们适应很有必要。
“你是我亲爹吗?一块田站不下我们三个人吗?”
第4章 假少爷出场 是……是,真是我苏琮鸠占……
苏从斌着实不愿承认,自己……自己其实连锄头都不会用。
为了撑起父亲的威严,他道:“念石家村一行人救助过你,因此为父派人去寻勘测水源的工匠。看看能不能引流,亦或是为石家村打一口井。多一口水井,日后两村若有纷争,也不至于被掣肘。”
闻言,苏敬仪弯腰:“谢谢。”
苏从斌瞧着瞬间似乎敛去所有锋芒,变得温顺的儿子,心中“咯噔”一声。他忽然不敢去想孤儿寡母到底遭受了多少恶意,才会对一丝善意念念不忘,才会让一个无所谓尊卑贵贱的人如此恭顺守礼。可有些话他又不得不叮嘱一二,因此他只能板着脸,做着恶人:“可丑话说前头,升米恩斗米仇的事自古有之,为父也不得不防。尤其是两村有人因打架受伤,甚至还有重伤的,日后恐怕无法劳作。万一这些人以后挟恩要挟怎么办?”
顿了顿,苏从斌望着若有所思,没有第一时间就咋咋呼呼以为全村都是好人,要护着的亲儿子,微不着痕吁口气,道:“因此你眼下不可对外泄露自己的身世。若有村民问及,便说我们是来询问苏家秘法。”
这安排都算得上恩威并施,恩情利益全都考虑进去。
苏敬仪看着诉说的语重心长,不像纸片人设定只会当工具人拉偏架和稀泥的苏从斌,沉默一瞬。唇畔张张合合半晌,最终他又再一次开口问道:“我当日要是挨揍昏迷过去,你是不是就不会琢磨水井这些事?”
苏从斌闻言虽有所不解,但因撞见苏敬仪拧眉思忖的模样,还是颇为耐心的顺着人假设起来:“那是自然,勘测水源这些本就该是县令的分内之事。我若不是因你事出有因,那便是越权而为。且你倘若受伤,那本地的大夫,为父自信不过。怎么招也得去府城。亦或是连夜飞鸽传书回京,请京城医馆圣手。亦或是看看相熟的太医能否出京。”
看着回答颇为肃穆,透着真诚的苏从斌,苏敬仪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他不解问:“苏家不是落魄了吗,能请太医?还出京?”
“落魄了,难道就不能请太医吗?”
苏从斌困惑无比,问出声音。就算不得不承认苏家落魄,可别说他了,就是三弟他们一房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也都是请太医相看啊。
父子俩四目相对,一时间屋内都带着显而易见的尴尬。
“那不是权贵才能请吗?”苏敬仪率先开口,想问个明白。
瞧着眉眼间还带着些谨慎,甚至有些拘束的苏敬仪,苏从斌冷不丁的想起人挂在嘴边的士农工商,瞬间他就觉得自己仿若被针狠狠扎在了手指上,疼得连心都蜷缩了起来。
毕竟……毕竟请太医,的确有些规定。太医只给四品以上的官吏以及勋贵们看诊。像……像皇商,哪怕再有些钱,也请不到太医诊脉。
喑哑着声将请太医的制度说了一遍后,苏从斌带着些苦涩,道:“当然,苏家请的太医,也就普通的太医,请不到圣手前来。”
苏敬仪表示理解了:“你们这个落魄一词用的比较谦逊。只是没官没核心权利罢了,但该有贵族待遇应该还都有?”
说罢,苏敬仪眉头一挑,带着些兴奋。
一出生就自带编制,不用考公啊啊啊啊啊!
从这个角度想想,穿书也还行!
“不愧我儿,就是聪慧,一点就通。”苏从斌瞧着眉飞色舞,不知想到什么开心起来的苏敬仪,也跟着笑了笑,忙不迭赞誉了一声,才道:“反正不管如何,我总不会让你受伤,尤其是让你脸上有伤。因为一旦有伤,便是面容有毁,是有损官威。就算有荫庇制,你也只能当个不入流的小吏了,毫无体面。届时苏家就彻底落败了。”爵位到苏敬仪手中,就第五代了。
苏敬仪的孩子就得看自己的本事了。
所以苏敬仪绝对绝对不能出任何事。苏敬仪死都要死在官场上。哪怕荫庇为官,可只要人在官场,总会经营出一些情谊,好给孩子铺路。
浑然不知自己还是承上启下的关键一环,苏敬仪得到如此笃定的,能够捧着铁饭碗的回应,矜持的一抬起下巴,观察了眼苏从斌。
小说大概描写狗血的亲情为主,因此显得苏从斌优柔寡断。但从他接触来看,苏从斌哪怕眼底有些嫌弃“苏敬仪”的粗鄙,可对律法制度的推崇确切说对苏家未来的看中,几乎是烙印在人言行举止间了。
那也就是说未来还是有保障的。
苏从斌这个家主要是再快刀斩乱麻一些,苏家还是个很好的富贵窝。
所以……
从现在开始苏敬仪这个蝴蝶翅膀就使劲煽动,煽动苏从斌把后院那个偏心眼的侯夫人高高在上供养起来,杜绝她仗着辈分插手户籍、婚约等等事情。
盘算着,苏敬仪道:“虽然跟您没相处很长时间,也不知道您到底能耐如何。可您到底经历过后院宅斗,也当官了知道朝廷斗争,又都四十岁了。这阅历眼见肯定比我这个十岁的兔崽子丰富。所以您放心,我肯定按着您的说辞,不会跟石家村任何人诉说真相。”
“不过有件事,您肯定要带我走的。那我娘她的坟墓怎么办?”
想想案卷中记录苏金氏与苏敬仪相依为命的事迹,苏从斌双眸带着些羡慕,沉声道:“这等琮儿来了,我们一同商讨吧。但为父可以保证,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让她孤零零的在石家村无人祭奠。”
“那我没什么问题了。你……不,”苏敬仪含笑:“您赶紧去联系苏琮,我那未见过面,但比亲哥还亲的哥啊!”
苏从斌看着催促的苏敬仪,望着人迫切的眼神,沉声:“去信京城等他过来,最快也要八天。你……”
不敢环顾这狭小逼仄的土房,苏从斌双手缓缓捏紧成拳。借着掐着自己掌心的力道,他最终还是抬眸,定定的看向双眸唯有欢喜的苏敬仪。
又黑又瘦,唯有眼睛明亮的苏敬仪。
“我……为父……”苏从斌话语艰涩:“我……我是这么想的。在等他过来这几天,你……你还是在这土屋居住。一来,显得我们来找秘法这事是真,二来,等……等琮儿过来后看你日子如此艰苦,也可心疼你一分。”
说到最后,苏从斌觉得自己老脸都有些火辣辣的红:“琮儿聪慧,也有些贵人青睐。若是他心疼你,对你愧疚,有他相助,你日后也更加便于融入子弟圈子里。若是……若是苏家出面,苏家……”
“我懂。京中豪门大族都懒得搭理你们苏家子弟。毕竟现在可是讲究门当户对利益联姻。而不是真爱无敌。”苏敬仪看着满脸通红,话语磕磕绊绊的,但挺替他打算的,真有些亲爹模样的苏从斌,话语和缓了些:“您看。您跟我直白说,我完全就能理解您的安排您的无奈,乖乖听您的话。”
“所以你以后千万别瞒着我任何事,别想着为我好,自我感动。”
强调一遍后,苏敬仪道:“放心,我会跟哥哥好好相处,让哥哥心疼我,带我飞黄腾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