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跟在她身后的夫妇两面色却有些踌躇。

“咱们要不去陆家避避风声?”苏从文青着脸,瞧着亲娘一身威不?可犯的?诰命服,回想着人先前的?话语,有些打退堂鼓,轻声开口:“母子俩到底没有隔夜仇,可若是?连累我?们呢?那我?们出?气呢?且还有苏瑜这个现成的把柄在。”

苏陆氏一想到自己的长子此刻还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着,甚至绝了国子监贡生的?名额,当即面带些阴鸷,咬着牙道:“我倒是看老太太说得对,那苏敬仪就是?个扫把?星!”

苏琮抢了她儿子的?爵位可能性?也就罢了,到底是?天才,好好培养或许是?个阁老,也能照拂他们一二。结果呢,苏敬仪就是?个言行粗鄙的?,甚至还扛着米田共那恶心玩意打群架,如此一来苏从斌肯定要替亲子谋划,肯定要琢磨着用到贡生的?名额。

所以苏从斌肯定是?见死不?救,肯定是?没?用心去开口求请,否则苏瑜怎么会被赶出?国子监啊?

她可是?有风声?的?,苏从斌被贬官,也是?贬成了国子监司业,甚至直接还手握实权了!

越想,苏陆氏就觉得自己心中?梗着一口气,难受至极:“若是?走了,岂不?是?就说明?我?们输了?分明?当年你也有机会当侯爷的?!”

“那定国公抢了你的?侯爷,没?道理还不?庇护苏家,没?道理咱们要被抄家!”

苏从文听得这一声?声?带着偏执怨念的?话语,可他却不?敢顺着发?妻的?话语回想过?往,回想自己差点到手的?爵位。甚至一见自己妻子一脸转牛角尖的?模样,他当即毫不?犹豫转身,“果真小门小户的?,也就这点眼?皮子在。”

他当年虽然?没?被苏从斌教?育过?,但却是?被二哥打过?。

那个二哥,向来叛逆向来桀骜,甚至都敢“叛”出?门,在外十五年都不?回京,甚至宁可龟缩宁可不?升职都不?愿低头?。

闻言,苏陆氏愈发?委屈不?已。她家也是?皇商!甚至还能源源不?断的?赚钱提供给苏家,否则苏家哪来的?钱维持这份侯府体面?

“你给我?说清楚”苏陆氏扭头?追赶上苏从文,打算要跟人论个清清楚楚。

而荣玉娇听得背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气得面色铁青,示意自己的?心腹把?夫妇两一定揪回来!没?有这对夫妇,怎么想的?她对苏从斌的?贡献苏从斌是?长子!要不?是?她,苏从斌都不?知道有没?有今日的?富贵!

被惦记的?苏从斌此刻尚在主院,跟钟刑寒暄几句过?后,便硬着头?皮逼着自己去看专业抄家队伍,从府内得体仆从,从府内几代?家生子等等屋中?抄出?来的?金银摆件,古玩字画,神色复杂。

昔年学过?的?《阿房宫赋》中?“几世几年,剽掠其人,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秦人视之,亦不?甚惜。”到底是?何意,他今日算真真实实理解了。

苏家往上三代?,起起伏伏,但到底也都算曾经掌握一方军权。虽有败仗,但也打过?胜仗。按着太、祖爷的?规定,主帅也是?有权分一层战利品的?。

更别提开国时期了,超品荣国侯可是?直接炸了一座城,毁了北狄的?根基。那时候,所得财产可以用不?计其数来形容。甚至荣国侯非常大气,让皇帝分配,故而才有超品一词,才以侯得丹书铁券,其他几家国公,其他侯爷都毫无?怨言。

所以……所以当侯府公中?空空荡荡着,当府内仆从却一家家的?金银珠宝,甚至还有田契堆积厚如拇指时,苏从斌心都差点坠入冰窟中?了。

得亏……得亏这回是?他自己豁出?去抄了家。

否则就仆从拥有百亩良田,苏家都可以直接问?斩了。毕竟太、祖爷对田地看得比较重,对田地规定也比较严苛,就唯恐其他人侵、占了老百姓的?田地,让老百姓变成流民,变成浩浩荡荡的?起、义、军,进而重复了他农民占地为王,登基称帝的?道路。

瞧着苏从斌握着一堆田契,面色青紫来回变化,苏敬仪有些纳闷,扭头?看看满地的?,他一个富N代?都形容不?出?奢侈的?金银珠宝,甚至还有拳头?大的?夜明?珠啊!

“爹,您……您别自顾担心啊,像刚才一样跟我?上上课。”苏敬仪冲钟刑恭敬行礼过?后,瞧着人没?反应,便自己大着胆子离开座位,来到苏从斌身边,悄声?问?:“这夜明?珠这珍珠还有黄金,更值钱吧?!”

“律法上,田地更值钱。”苏从斌小声?的?诉说相关规定。

苏敬仪表示有数了,太、祖爷在防止土地兼并!但随着太、祖爷离开,某些好的?政策自然?而然?变味了,甚至有人也渐渐胆大起来了。

“那得杀一儆百!”苏敬仪想了想,“这些抄出?来的?东西,是?我?们的?吧?那我?们把?这些金银珠宝全都捐给灾民,在皇上眼?里算不?算戴罪立功啊?”

苏从斌听得苏敬仪这话,缓缓抬眸看向一言不?发?的?钟刑。

钟刑迎着苏从斌期期艾艾的?小眼?神,难得开了口:“先把?你家那几个人的?问?题搞定。否则你也没?资格想日后!”

迎着这一声?意味深长的?警告,苏从斌表示自己有数,朝人鞠躬致谢过?后,便喑哑着声?道:“眼?下查出?来的?罪证,我?能交给安定伯他们吗?”

“什么?”

“安定伯他们可以打自己的?孩子,但知道苏瑜用钱撺掇儿子动粗,自然?将怨气对准了给苏瑜钱的?陆家。这皇商陆家也经不?起查。但我?想添一把?火,给他们一个引子。”苏从斌言语带着些冷意:“我?害怕春风吹又生,所以这回想要斩草除根,将三房所有人一同处死!”

迎着如此杀气腾腾的?话语,钟刑倒是?眉头?一挑,带着欣慰看向苏从斌:“侯爷,难得看你这么硬气啊!”

“钟指挥使谬赞了。当然?我?也是?给他们一个自我?反省的?机会。”苏从斌缓缓的?,觉得自己捏着越来越多的?罪证,甚至还有包揽诉状的?罪证,觉得自己这一刻彻彻底底冷酷无?情:“他们几家也都几代?经营了,或许有些问?题。自我?整顿后,才能更好的?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钟刑闻言,屈指在桌案上敲了敲:“这兹事体大的?,容我?派人去请示上意。”

“多谢钟指挥使。”

苏敬仪克制不?住的?脑袋来来回回转动,总觉得……总觉得自己……自己这一刻……这一刻是?亲眼?目睹了什么叫封建社会,人命草芥。

上位者的?几句话,就……就轻轻松松的?决定了一人,甚至一族的?命运。

钟刑倒是?敏感的?察觉到畏惧。瞧着向来胆大包天敢直接狐假虎威的?苏敬仪这一刻颤颤巍巍的?,好像从骨子里渗出?惶恐,钟刑眉头?一挑,带着些不?解:“怎么,你觉得你爹很坏,杀亲兄弟很坏?”

苏从斌听得这声?问?话,看向面色不?知何时苍白的?苏敬仪,唇畔张张合合半晌,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开口道:“这……这些不?处理好,被仇敌发?现的?话,甚至不?把?安定伯他们一起卷入其中?,那或许就是?我?们全家都死。眼?下只是?……只是?为父仗着些情谊,利用法不?责众这个词,利用改过?自新这个词。”

“那……那……那你们……你们……”苏敬仪听得一声?声?的?死,大口大口喘着气,问?:“你们……你们会把?这些……这些从百姓侵占来的?田,还给……还给苦主吗?”

“他们……他们活该,他们犯法,但……但爹你也真不?是?很清白。古……不?是?,这……这说治家不?严。你……你要不?也认了这个罪,然?后……然?后直接贬官了,我?们一起参加县试好不?好?”

苏敬仪有些崩溃,但竭力想要把?……把?事情尽可能的?好的?方向想想:“那……那咱们起码受过?罚了,理直气壮的?,也清清白白些。”

“反正……反正律法应该没?有规定荫庇制被贬官了,不?能从科举制发?家再当官的?!”

“否则我?怕,我?怕那些……那些苦主找上门,害怕你口中?的?政敌也找上门,害怕十几年过?后,你……你万一没?了,我?……我?撑不?住啊。”

“这……这……这……我?都没?经历过?啊!”

说到最后,苏敬仪都有些崩溃。

他已经他读过?法,知道人性?善恶,已经算个成年人了。可……可轻描淡写的?杀人……这……这不?是?……他能入乡随俗的?事情啊。

假设日后他因为被“拿捏”把?柄,被要求一起法不?责众,被要求杀人灭口怎么办?

这……这种假设也很有可能会发?生啊。毕竟这是?科举+朝堂的?文章,是?要写道苏琮做阁老的?!

苏从斌看着眉眼?间带着天真,带着对未来美好希冀的?儿子,沉默的?抬手搀扶住身形颤栗的?苏敬仪,轻轻的?抬手拍拍人后背,带着些安抚:“我?考虑考虑贬官的?事情,但这些事情非一日能够确定的?。你眼?下要稳住,因为对我?而言,琢磨法不?责众拉其他武勋下水,是?为父能够想到最完美的?解决办法,否则就会把?这些隐患留给你了。这才是?真正你无?法招架的?罪孽!咱们作为五代?世袭的?侯爵,爵田已经是?国公的?规定的?千亩了,甚至太、祖有令都不?会爵位传承结束后,这些爵田就可以成永业田,顾名思义就是?永永远远抄家都不?会抄的?田地,会保证我?们这些开国勋贵,他的?兄弟们能够子孙富贵,做个富家翁都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