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刻苏琮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咚!

咚咚!

一下比一下有力,一下比一下急促而又剧烈,强势无比的宣告着他苏琮的性命,诉说着他的年少轻狂。

诉说他可以作为一个十?岁的孩童,肆意彰显自己的才华。

不用循规蹈矩,不用如履薄冰,不用小心翼翼,更不用背负着上一代的恩怨情仇,更不用七年寒窗苦读煞费心思好不容易得?来的秀才被一笔剔除。

他今日?甚至有报复满朝文武的快感!

轻描淡写拿掉他的功名可以!那就一起得?个“无才”的名声。

敬仪说得?对,别自证,要?反过?来质问!

想着,苏琮心跳声跳的更加剧烈了,仿若下一刻都能从喉咙深处窜出来,以致于一开口他的声音还有些清晰的颤抖。

“回……回皇上的话,草民唯恐围观的百姓不知?律法条例,先入为主的误会草民得?侯门荫庇。故而循序渐进,缓缓诉说今日?草民有底气的律法缘由。”苏琮缓缓吸口气,让自己音调渐渐平稳下来,甚至还言语间?充斥着发自肺腑的委屈:“开国义商是我苏家祖宗创下的血汗与荣光。锦衣卫也查证了,昔年苏家因为苏承衍落败,未厚颜无耻求助过?织造局,也未请内务府托情,从未用过?开国助力的一点功劳。甚至也没?有朝顺天府喊过?冤,说苏承衍是被有心人设局才愈发迷恋赌博。”

“我等认了,是因为我们知?道什么叫善恶忠奸,什么叫律法!什么叫家族管教不严出了败家子?,是罪在?自身!”

一个部门连着一个部门,直白诉说着苏家作为商户的明事理,听得?在?场不少人心中都沉甸甸的。六个阁老?们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开始琢磨了算盘,飞速梳理自家跟开国义商的落败是否有些瓜葛。但……但思来想去的,苏家到?底只?是区区一商贾,对他们而言……这陈年旧事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

可若真有猫腻,锦衣卫彻查没?道理没?一根藤掀翻到?底,毕竟真假少爷到?底是武帝督办的。武帝爷为了太后都会过?问一句。

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涉及皇家相关?人员?

不过?想想也对啊。

这苏家最为出名的便?是月华锦。

此锦触感极柔,恍若少女肌肤,细腻柔化,又恍若月光,隐隐光泽,清贵高雅。据闻织造此进需百名绣工织造,细选上万冰蚕丝。工艺也复杂至极。忙碌半年才得?一匹。乃是先帝爷那啥妃子?钟爱之物,甚至屡屡从皇后手中抢夺。

苏家破产后,月华锦也销声匿迹了。

若是得?罪皇家,那武帝也不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啊……

感受到?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长,仿若满朝文武都把他苏琮看在?眼里,放在?心里,而不是视作不值一提的草芥后,苏琮郑重一叩首,慢慢回答:“我苏琮今日?前来替祖父母状告不孝子?,画押授权的状纸在?于《大周太、祖起居注》!详详细细记载大周开国帝王言行举止的起居注!”

此话一出,饶是老?狐狸们都没?忍住神色一变。底下围观的学生更有甚者?直接脱口而出:“《大周太、祖起居注》?!”

起居注,是记录帝王办公的言行录,内容广泛,包括皇帝宫中私生活外的种种言行,比如一日?三餐吃什么召见什么大臣;记载帝王颁发的圣旨;写各部重要?的奏折;纪录地方大官的奏折。由专门的起居郎负责记载。是后世纂修国史?的重要?素材。

因算与帝王有关?的第一手绝密资料,基本不会外传。

但也有些时间?限定。

像太、祖爷驾崩一百年了,一百年了!这《大周太、祖起居注》自然也从皇室流向了官方。比如翰林院便?有此书。

可如此重要?的书籍,自然也需要?些家族底蕴才能一览无遗。

“苏家落败不可能有吧?”围观中不知?是谁,竟然喊了出来,带着些嫉妒:“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听得?这一声直白而又在?寂静中十?分响亮的话音,苏从斌咬着牙想要?克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克制不住阴沉了脸。

的确,苏家没?有这本书。

但苏家也不需要?这种书籍,口口相传的才叫秘闻,才叫家族底蕴!

光明正大的底蕴叫丹书铁券!

他刚想开口道一句口传时,就听得?苏琮的声音飘荡在?半空:

“草民有幸在?皇宫藏书阁一阅!《大周太、祖起居注》记载开源五年三月二十?八日?,帝召见义商苏鑫,密谈一个时辰,后命左言右吏记载:苏家大义,后世子?孙若有不孝,除叛国外可免死。苏鑫言儿孙自有儿孙福,子?孙落败也是常理之事,不需法外开恩!若法外开恩则毁了陛下威名。”

苏从斌闻言瞳孔克制不住瞪圆了。藏书阁还有起居注?这……这听起来一字一字的不像是瞎编的,而是确有其事?

与此同时,镇国公闻言与有荣焉挺直了胸膛,觉得?自己新官服上的仙鹤都要?飞起来了。

是……是他们家开的恩,让苏琮去的皇宫藏书阁啊!!!

苏琮一字一字背诵着,边缓缓回眸看向刑部尚书,欣赏着人的神色:“帝允之,感念苏鑫忠君爱国,赐紫檀木箱。希冀苏家布能传天下,希冀大周百姓家家有箱笼。”

“大人贵为刑部尚书难道落、败了,没?拜读《大周太、祖起居注》吗?还是玩忽职守,连太、祖圣人之言都未牢记在?心?”苏琮情绪高亢,言语尖锐无比,甚至还带着些报复的狠厉:“还是说左言右吏执笔而书,有假吗?还是尔等要?说祖宗戏言不可遵守?不配为律法?你对得?起手握的惊堂木吗?难怪呢,连旁听的人都可以不遵守规矩,肆意污蔑!”

质问一声高过?一声,扣的帽子?一个比一个大,刑部尚书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他……他……

他知?道《大周太、祖起居注》,但是谁会把起居注当做床头读物整日?拜读?太、祖都驾崩一百年了,一百年了啊!就连丹书铁券拥有者?,大周第五位皇帝武帝爷,都弄跨了两家。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大周的天都五代了啊!

可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个耀天奇葩的人才,拿着太、祖爷告状!

瞧着刑部尚书也铩羽而归,大理寺寺卿有瞬间?都不想开口。因为他复杂审核案件罪证,而被告苏承衍的罪证是锦衣卫查出来的。

他要?是开口质疑,那是直接质疑锦衣卫办事不公。

心里气的想骂娘,但三司的面子?三司作为司法的职权要?求,他此时此刻也不得?不开口。否则满朝文武率先嘲笑的就是他们三司了:“苏琮,你眼下虽为义商后人,却也得?开国荣国侯一脉的教养,也曾高中秀才,也仗义救人,施恩不忘报,乃是远近闻名的翩翩君子?。可你眼下如此暴戾性情,咄咄逼人,恃才而行,对得?起荣国侯的养育之恩?”

“不是说律法吗,又说情理了?比泼妇骂街还不如呢,呸!”苏敬仪直接气得?喊出了声。同样是围观,凭什么某人就可以张嘴说苏家落败了,他喊嗓子?怎么招了?

“真是官字两个口啊,标准随你们定啊!”

“肃静!”大理寺寺卿闻言喊了一声,但拿起惊堂木的那一瞬间?,迎着苏琮嗤笑的眼神,缓缓握紧。

他们刚才一时间?想太多?没?反应来,没?想到?起居注这样的由来能作为证据!所?以才让旁听的多?瞎嚷嚷了一句而已?!可眼下要?是再拍惊堂木,还真显得?他们三司偏颇。

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