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腹诽的荣玉娇瞧着苏从斌连告辞礼节都?没有?,径直拉着苏敬仪,仿若拉着救星一般,急急忙忙去宫里,当即面色阴沉的能渗出墨水来?。

苏琮!

她原以为苏琮是个乖顺的,琢磨着给苏琮一条体面的活路,但?万万没想到苏琮这鹌鹑老实的,竟然是彻头彻尾的白眼狼,竟然直接就要至他们苏家于?死地!

“娘……”

“怕什?么?咱们家跟那商户贱籍有?关系吗?”荣玉娇冷笑着,甚至还提高了音调:“也许就是那商贾图谋侯府资源,想出这偷龙转凤,鸠占鹊巢的事情来?!”

还没离开的某些勋贵子弟听得这直白划清界限的话语,齐齐一摇头。

果?然贱奴出身?上不得台面,这么多年富贵享受了,眼见却还没跟上来?。还不如苏敬仪看得长远,都?能想去思考苏琮为何顺遂敲响登闻鼓这细思极恐的问题。

腹诽着众人四下离开,有?些琢磨回?家等八卦,有?些却是胆子颇大,想要去皇宫公审现场亲自看一眼。

随着时间流逝,按着规定各方准备就绪。手握鼓槌的苏琮慢条斯理的从登闻鼓鼓架上跳下来?,抱紧了锦衣卫赠送给他的商户苏家家产。

而后?一脸无辜的抬眸环视周围的刀光。

瞧着这一连串动作快落闪电,矫健迅猛似蛰伏许久的毒蛇,带着一击毙命的狠厉,奉命前来?请原告的钟指挥使缓缓一抬手,示意下属将刀落回?刀匣中。

“不愧是文武双全郎啊!”钟刑看着除却额头冒汗外?,但?精神奕奕的苏琮,一字一字感慨道。

他都?不敢回?想自己来?登闻鼓时见到的场景,苏琮倒挂金钩,跟个猴一样,脚悬鼓架子上,一手举锦衣卫结案文书,一手敲鼓,还声声铿锵有?力。

有?瞬间,他差点都?怀疑苏琮是奉帝命而来?的。否则没这么拽的小孩啊。

这小孩还说按着律令,十?岁以下免仗刑为证明自己有?天?大冤屈,得接受仗刑三十?方可上公堂。但?太祖爷仁慈,也有?豁免规定六十?五以上老者和十?岁以下小孩可以免除此项步骤。

“多谢钟指挥使大人赞誉。”苏琮含笑颔首。

钟指挥使看着不卑不亢,不慌不乱,仿若胸有?成竹的苏琮,沉默一瞬,慢慢后?退,冷喝道:“按律,三司查喊冤之人有?无夹带。”

三司官吏暗中对视着,皆从同僚眼中看到自己的踌躇。但?此时此刻按律办事了,他们也不得不按律进?行检查。

“督察院主事杨慧勘验完毕,无刀剑夹带!”

“刑部主事……”

“报,三司核验完毕。”

苏琮配合着流程,目光来?回?在三司官吏上打量,也大着胆子看了眼帝王心腹钟指挥使,迎着所?有?人的震撼与?眼里那一丝丝的狐疑猜疑以及联想,慢慢悠悠的捏紧了自己手里的锦衣卫文书。

他不能慌!

不能乱!

狐假虎威的最高境界便是如此!

今日他是为苏琮为父亲苏从斌,也是为自己日后?赌一把。赌赢了,他可以踏踏实实凭借才华立身?,否则永远要被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吊着,日日提心吊胆,夜夜辗转不眠,唯恐荣玉娇唯恐苏家某些人又做出什?么骇然之事,而后?得他们捏着鼻子,低声下气,请客送礼,赔礼道歉。

因为在某些人眼里,十?年的养恩,会比命还重。

将自己前来?敲登闻鼓的缘由又想了一遍,苏琮迎着三司的指引,一步步走向公堂。

在皇宫广场搭建起来?的极简露天?公堂,没有?高耸入云的巍峨高墙做遮掩,也没有?高高在上御案,寓意着毫无阶级壁垒,寓意着正大光明,坦坦荡荡。

与?此同时,台下旁听处有?人震惊的呼喊出声:“真是苏琮?东华书院鹤先?生的关门弟子?”

其他人也纷纷抬眸看着步步走向公堂的苏琮。

苏琮也好辨认的。

一张脸精致至极,又恰逢雌雄莫辩的年纪,显出几分的艳丽。可也没人会认错性别。毕竟苏琮可是打小习武。这十?年如一日的锻炼,让人从骨子里淬炼出一股硬气,以致于?硬生生削减了面色姣好的轻浮气息,反倒是精心打磨过的玉,透着内敛的威压。

更别提苏琮还是四小公子,是大周最年轻的秀才公了,是出了名的神童!

“苏琮不是请假了吗?我?有?个堂兄在东华书院学习,我?问过一句。据说苏家找到真少爷了。要他也回?去接人。”

“苏琮是疯了吗?因为从云端跌落成个商户子弟,没法接受现实所?以疯了吗?竟然状告自己生父!”

“不是啊,你们看苏琮这身?形挺拔步步矫健的,竟然都?没有?按律杖则吗?子告父也是不敬,要打三十?棍!”

“东华书院怜惜那苏琮的才华,先?前就有?生恩养恩的辩论。结果?可惜啊,这苏琮却是个白眼狼,扶不起的阿斗啊。此事一出,恐怕都?要连累东华书院百年的清名了,怎么就收了这么个白眼狼当嫡传弟子!没准光想想都?觉得晦气。可惜又不得不帮扶一把。毕竟是嫡传弟子。要知道光科考制度都?规定了,除却血缘避嫌外?,还有?嫡传师座避嫌制度。”

人群中不是是谁道了一句。然而话音还未落,便像是倒入油锅的一滴冰水,瞬间就让前来?的不少书生直接炸了。众人言之凿凿的模样仿若是拿到了律法不公的凭证,各种讨伐:

“自古以来?便是以孝治天?下!苏琮就算生父是商户,如此鄙夷自己的生父,甚至状告生父,简直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

“那苏侯本就是破落户,靠着荫庇为官,不思进?取就罢了,且也治家不严,闹出真假少爷的丑闻。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如今还敢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无视朝廷律法?”

“…………”

一声声恶意的揣测重叠在一起,凝聚成一支支锋锐的箭翎,而后?便成了箭雨,毫不犹豫的朝他苏琮放箭。而他此刻已然是万箭穿心,浑身?都?是血窟窿。

疼得差点都?没有?力气站稳脚跟。

但?……但?幸运的是,开口的不过旁观的学生。功名最高,也不过是举人。

这些人口诛笔伐,其实对他苏琮而言,算不得致命的折辱。毕竟,他曾经?听闻过更诛心更绝望的辱骂。骂他欺凌他的人,个个是高门显贵,是手握重权的朝臣子弟。那些人,回?家或许只?要撒个娇告个状,他们的长辈不会故意找茬针对苏家,但?倘若苏家碍着他们的利益了,他们就会新仇旧恨一起算!

哪怕苏家合法合规,但?手握权势的人可以不讲规矩,可以无视纲纪法度!

所?以他也一直在忍,一直听从父亲的话,竭力学文习武好出人头地,好手握重权。

想着苏琮带着自嘲嗤笑着。

要知道他身?怀家族复兴的重担,从小就被告知权利勾心斗角,就被告知错不得半步,就被告知必须谨慎行事,就……时间久了,他甚至有?种感觉,自己像是在阴暗中爬行的毒蛇,蛰伏待命,只?为家族需要时给予某些人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