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么和气,说考校功课,他还以为是长辈间的考校功课,再不济就像苏琮先前因为忽然一鸣惊人那般经?历过的文辩。
没想到?审讯流程,也?有那多猫腻吗?
定国公这会只觉自己?新仇旧恨都涌上来了。
审案流程,比科考流程还规定详细,那这刑部尚书这老鳖孙的用考、校显得那么亲昵干什么?
看着都快要冲出去打的舅舅,武帝面色沉沉,唇畔一动。结果一个词还没说出口,就见?苏敬仪小嘴又叭叭叭的,说个那个响亮又干脆:
“不是口口声声按律闭嘴吗?皇上先前都金口玉言说了,夜宵我?苏家都包了。那等被告,就等被告。您要是觉得中间等候时间过长,耽搁您吃饭了,那您可以说出口啊,为何要对我?们做有罪的判定呢?”
“怎么刚才被告来了,你?们又那么激动,是因为可以审判可以吃饭了。还是大?周律令中有一条叫疑罪从无,可以让你?们替自己?同?僚子弟斡旋,是不是?”
的确这么想的左都御史,甚至想要以此作为人情的左都御史如?遭雷击,面色瞬间都白了几分,死死盯着苏敬仪:“你?……”
“甚至是不是还可以搞成疑案,借此当?做把柄拿捏我?们背后的家族?”苏敬仪昂头,视线从面如?土色的左都御史,缓缓睥睨在场的朝臣,而后还回眸看了眼乌压压的举人,似乎被他震撼住的所有举人们。
科举不加重法律比例,对不起苏敬仪八年学法!
感受着自己?都要炸裂的中二魂,苏敬仪一抬手止住自己?这一方的法盲,继续炮轰:“当?我?目不识丁不懂法吗?所以被你?们肆意用律法条文玩弄吗?在被告进场之前,三位大?人要不要先合计清楚,等会到?底引用哪些法律!”
“不要像科举一样,规定得回原籍参加考试,结果又搞出个官员附籍的制度。这制度一开始为武勋子弟在京武举制定的特?殊政策。结果你?们一扩大?解释,扩大?到?文举,扩大?到?三品,而后又到?几品文官来着?”
“反正随便你?们怎么制定是不是?反正你?们可以选择在京城或者在地方考试是不是?”
“但?不巧的很,我?苏敬仪知道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我?爹为避免我?学坏了,为了避免在治家不严,是严格按着律法来教我?规矩!”
“所以来啊,是你?们解释疑罪从无还是我?来解释?”
武帝迎着声声铿锵有力的话语,垂首看眼自己?不知不觉喝完的茶。扫过茶杯上的小字,他愈发生?气了。
绝对压名次了!
就苏敬仪这小嘴叭叭的能力,都能抵得上半个督察院了。
可忒能说了。
以及疑罪从无再哪看过来着……
困惑着,武帝看眼押着被告入场的钟刑。
钟刑缓缓望天。
他们锦衣卫的法,很简单的就两个字皇命!
武帝翻个白眼。
不好学的!
埋汰着,他干脆略过同?样不好学的镇国公定国公,来回在朝臣们眼圈中打量了一眼,而后清清嗓子:“苏敬仪你?等会。礼部……”
顿了一下,武帝道:“国子监祭酒你?出来解释解释,疑罪从无国子监学吗?”
第58章 天子门生(六) 简言之,群殴文臣!逮……
被点名?的李慕卿只觉耳畔“嗡”得一声, 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紧接着无形之中?有双手直接将他整根脊梁骨都?被抽走了,让他毫无形象的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毕竟这问题要命啊!
皇帝明着问国子监, 更是在问天下举人学不学法!
毕竟国子监是官学,学生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举人;毕竟举人按律是要学法的;毕竟乡试、会试第二?场考试内容“试以五经一道,并试诏、判、表、诰一道”中?的判就?是指判语。跟确切说?就?是作为一地父母官判案断案时所用的判文?!
可怎么说?呢?
判语不是考试重?点!
科考历来重?四书五经,而判语历来被视作“小技”。且断案判案涉及司法领域的案件,有专门的技术官, 例如县尉!也有专门的学院,例如三司下辖的司法学院;也会有针对性的考试。
而诏、表、诰三者不同?。
诏、诰均是为皇帝拟写的书面命令,表则是朝臣上奏的一种文?体, 一般节日恭贺会用到?。所以这三种文?体是入仕后官吏必备技能。且写得好非但能够被帝王看到?也容易展现自己的才名?。
因此考官们愿意?把这三种文?体出题出的好出的妙, 考生们也愿意?专研这三种文?体。对于判语,只停留在最为肤浅的表面研究:大?概知道《大?周律》有几篇章, 知道八议这种惹不得制度便可了。
毕竟就?算为政一方, 可以招聘师爷进?行辅佐, 也有县尉专业负责司法案件。更别提敢上衙门告状的,基本也都?有些家底,请得起讼师进?行专业援引律法。而普通老百姓一般而言却是畏诉讼的, 就?算有豁出状告的,也会被宗族劝说?。
所以疑罪从无这种听起来就?……就?过于专业的律法条文?, 他堂堂前任礼部尚书,目前国子监祭酒,曾经也是响当当的探花郎,以过目不忘神童著称的人,第一时间都?有些发?蒙。
那若是帝王“闲来无事”抽问现场的举人们回答怎么办?
问在场的文?臣怎么办?
那是直接将整个文?臣的颜面按在地上摩擦!
可若是不开口回答,那死的可就?是他自己!
李慕卿越想越发?蒙, 只觉自己吓出来的冷汗都?能将朝服都?浸透了,让他整个人都?克制不住的颤栗,克制不住的眼神带着些求助看向同?僚。
礼部同?僚们沉默以对。毕竟冷不丁一下子,让他们也难以招架。这律法许久未触碰了!
迎着众人躲闪的眼神,李慕卿眼前一黑,逼着自己看向台下乌压压站立的举人们,看向先前那么义愤填膺,愤慨至极的举人们。
哪怕隔着些距离,但大?多?数举人们面红耳赤,是恨不得地下有一条缝隙裂开,能够让自己钻进?去,免得遭受到?如此扎心的提问。毕竟他们绞尽脑汁唯一能够想起来的律法细则便是八议,是恨不得倒背如流的制度。至于其他律法条文?,那按着夫子的言说?便粗粗有个大?概框架认知便足够了。
毕竟历来改卷,那都?是重?第一场的。
而武帝登基后加重?实务考察,那也是再问策一场。据闻对于“诏、判、表、诰”这些,他自己都?不曾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