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雍正朝虽然有抗议,但经此一事,还是顺利推行?“一体纳粮”的。可惜等乾隆上?位后,直接给废了。
苏敬仪捋着相关原委,暗骂败家子?几句后,目光倒是带着些期待看着苏从斌。
毕竟他现在身处的是架空科举文的世界啊!
科举文里,男主冲阁老的功绩,不是化用“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限制土地兼并,就?是张居正大佬的“一条鞭法”!
都?会?得罪既得利益者,但相比较之下原型张阁老死后太惨了。因此苏琮要冲阁老的话,他觉得还是摊丁入亩,一体纳粮,交税好。
当然眼下得憋着不能说。
得苏琮把?番薯、玉米、土豆这些粮种找到一个,且顺利能推广耕种后,再旁敲侧击苏从斌这样的爵爷对?纳税的看法。
目前只能佯装好奇,一副熊孩子感同身受的心态,道:“就?好像我一样,我不想在石板上?写字了,就?琢磨抗议,想让你恢复我的点心零嘴还有八个漂亮砚台!”
这一声清脆响亮的,带着孩子?气的话语,把?苏从斌从“罢考”两个字的震撼中?拉回现实中?来。他反手摸了摸自己噗通噗通彰显生命力的心脏,而后幽幽的看着苏敬仪的脑袋。迎着人?新长出来的一戳小短发,一戳看起来就乌黑的小短发。
他问?的是发自肺腑,真心诚意:“你为了点心,会?把?自己写字的手,吃饭的手砍断吗?”
考生观望不报名参加本届考试,可以理解。在考场闹事,甚至罢考,那……那完全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但凡读过书?的人?,听到这事都?会?疾言厉色呵斥。
要知道科考的考生,可是叫天子?门?生的!
你进了这个“科考贡院”大门?,你不想积极早日当天子?门?生,还想闹事?
闹事者九族知道后都?得活活撕裂了闹事者,把?人?挫骨扬灰都?有可能!
苏敬仪迎着这一声质问?,摸了摸自己眼下都?有些肉感的手背,当即毫不犹豫摇头?,但强调:“就?怕有人?钻牛角尖啊!”
苏从斌瞧着苏敬仪眼里发自肺腑的担忧,还一副自己超级机灵,自觉想得很深渊的眸子?,缓缓吁出一口气。他还端起茶几上?的菊花茶,直接毫无仪态一口闷。
等清晰无比感受到菊花茶的清凉降火后,他神色淡漠,带着上?位者的傲然与冷漠:“可以观望不去报名参加考试。可若是到考场敢闹事,不想当天子?门?生,那就?死!钻牛角没事,全家、三族,甚至连同师座一族,都?可以陪着他好好专研!”
“反正全国那么多学生,不缺这一家一族一门?一派!”
句句带着对?死亡的解释,却没有对?人?命的敬畏感。反而将学生视作韭菜,就?一茬一茬割韭菜的淡漠。苏敬仪分辨着,感慨着,脑子?里不由得回想起“临死图”刑台上?,表情狰狞、惊恐、哀求、淡漠、无辜、委屈、不甘……是应有尽有。
苏从斌瞧着苏敬仪竟然面色发白,当即眉头?紧拧成川,冷着脸,甚至双眸都?迸发出凌厉的杀气,“苏敬仪,像你这样的开国勋贵子?弟考场闹事,除诛杀九族外,连带开府祖宗都?踢出太庙!甚至埋皇陵的都?给你挖出来,挫骨扬灰!”
从未有过的杀气来袭,苏敬仪瞬间?头?皮一麻,甚至克制不住打了一下哆嗦。
他这么多天了,第一次看到苏从斌真正的动怒。
不是大吼大叫的动怒,而是……而是教科书?上?写的那种,封建权贵骨子?里的冷漠。
苏敬仪吓得面色都?白了一分,结结巴巴着:“我……我……您……您放心,我是……我是绝对?不敢的。我有脑子?的!我就?是好奇,就?是瞎琢磨。不过我……您……您换个角度想想,我有问?题就?问?,不会?藏着掖着的,到时?候给您给苏家惹出祸端来!”
连带功成名就?一百多年的开国一辈都?得被挖坟,这……这太恐怖了。
他……他以后绝对?乖乖巧巧,不碰政治这种高端局。
瞧着苏敬仪难得结巴的模样,苏从斌没想着宽慰一句,反而开口,还举个例子?做说明?:“这么跟你说吧。其实按着律法,你三叔他们一房就?算有罪,但关押十年也就?够了。而我直接送上?断头?台,是因为帝王爱斩草除根,免得春风吹又生!”
苏敬仪肩膀都?瑟缩了一下,让自己鼓起勇气,依旧不懂便问?:“所……所以您就?上?行?下效,杀了?”
“没错,我得投其所好,做个果决的人?!”苏从斌看着浑身僵硬的苏敬仪,慢条斯理的喝口茶润润嗓子?后,才继续道:“当然也是因为你三叔他们一房的心性,不像是知错就?改的人?物。与其留着一命日后生事端,或许祸连我们,倒不如直接给他们一个痛快!”
“你先前琢磨的所谓钻牛角尖人?物,跟苏从文一家差不多类型。只顾自己,不顾家族,甚至都?还没步入官场,就?敢抗议就?敢染指破坏为国选才的科考。没能耐还要叫嚷。”苏从斌做了总结:“对?武帝而言,十族都?死不足惜,死有余辜!”
说完,苏从斌倒了一杯茶,递给苏敬仪。
苏敬仪感受着掌心传递而来的温热,感觉自己似乎在完成某种蜕变。毕竟武帝爷是个好皇帝啊,守得住江山,又大刀阔斧除弊端,开海运,重民生,挽救大周岌岌可危的国运。那他苏敬仪只要遵纪守法,只要忠君爱国,那就?会?顺顺遂遂的过一生。
毕竟武帝爷也是个恩怨分明?,且护短的人?。
那他接替苏从斌做吉祥物,即便乌龟一样龟缩着,没有功劳也会?有苦劳?
在……在行?有余力的基础之下,想想粮食的问?题,也……也算对?得起自己上?辈子?所学的。至于其他太高端了,尤其是涉及罪孽这种,有关人?治还是法治的问?题,他苏敬仪绝对?不掺和!
想着,苏敬仪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热气顺着四肢百骸留走全身,让他渐渐的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于是苏敬仪为了好好活着,又喝了好几口茶。
等一整杯茶水下肚后,苏敬仪看向神色有些晦暗,抬眸看着某个方向,似乎在困扰原生家庭的侯爷爹。沉默片刻后,他还是开口说了出来:“爹,我心理有数了。您……您用三叔他们一下举例,其实……其实对?我而言没太多的触动。毕竟我没有跟他们相处过。他们对?我而言就?是陌生人?。因此他们死也好,活也罢,我没什么好伤感的。而您……”
对?于苏从斌这种被PUA着长大的孩子?,想要脱离苏家,可能内心煎熬痛苦,像活活被撕裂成两半一样。可他到底又受家主教育长大,为了下一代苏从斌不得不借着帝王的手,自断一臂求生。
听得这意味深长的一声叹气,苏从斌瞧着一张会?说话的脸写满了担忧,甚至还有几分同情的唏嘘无奈,他沉默了一瞬。克制住自己抬手泼杯茶让苏敬仪醒醒脑子?的冲动,苏从斌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得跟那些话本小说一样,看着三房一行?人?痛哭流涕,看着他们跪地求饶,看着他们被赶出苏家后艰苦度日,亦或是抄家流放时?阖家抢一碗粥,艰难度日,才叫大仇得报,才叫爽快?”
苏敬仪闻言,克制着不住自己脑子?里各种逆袭流打脸的精彩画面,当即毫不犹豫应了一声,还道:“不是有句话叫富贵不归故里,如锦衣夜行?吗?您厉害了,当然要好好嘚瑟显摆了!”
话音到最后带着些欢快。
扫了眼恢复几分活力的亲儿子?,苏从斌抬手按着自己的额头?:“儿啊,咱们家没什么权,却还有人?盯着要我们家落败,想拿我们杀鸡儆猴,知道吗?”
苏敬仪笑脸一僵。
“政斗有时?候没有对?错。像我们眼下,我们身为开国勋贵,碍着他们盛世用文之道,那就?是我们的错。他们就?要踩着我们来证明?他们!”
“因此我也没有时?间?搞所谓的大仇得报,看着弟弟痛哭的戏码。我既有心动手了,那就?必须一击毙命,不给自己留后患。尤其是像苏从文这样的,与我有血脉关系。他倘若活着一天,倘若被苏家仇敌利用,直接去干刺杀王驾的事情呢?”苏从斌语重心长,字字渗血:“咱们就?得拿命来陪他们了。”
“那……”苏敬仪踌躇一瞬,抬眸带着担忧看着苏从斌。先前苏从斌分明?看的是佛堂方向啊。
“锦衣卫的人?看着,荣玉娇走不出佛堂一步。只需要死再合适的时?候就?行?。”苏从斌冷声道:“本来不想跟你强调这些。因为这样显得玩政治的人?,太过冷漠绝情。可你这个脑袋我真不知道怎么长的。你怎么会?琢磨罢考?但凡读过几本书?的,知道基本是是非非的,定?然知道改革有利。哪怕有所图谋,也没有人?会?用自己的命,甚至全家九族的命去赌武帝到底什么心思。”
“混官场,首要原则就?是得活着。”
“像你祖父,先帝是倚重的。可死了之后,京城节度使的位置,不到半个月就?立马有人?填上?了。”
听得这声声强调政治残酷性,竞争激烈的话语,苏敬仪恭敬的一弯腰:“多谢父亲指点,孩儿明?白了。以后思考问?题时?会?更加全面理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