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峤熟门熟路地点了徐松朗喜欢的菜品,等服务员出去关上门后立刻说道:“松哥,你去我家住吧?你知道我哥我姐都结婚了住外面,我爸妈又没空管我,我一个人……”

徐松朗把倒好的两杯水分给他一杯,打断他的话:“你是不是快要高考了?”

郁峤点点头:“但我全家都想让我出国读本科,我不想去。”

郁峤是老来子,家里人对他很是溺爱,他自小性情孤僻不爱跟人交流,家里人不免有些担心他的人际关系。

但幸好,自从小学毕业搬家后认识了新邻居家的徐松朗,不知怎地突然就开了窍了,不仅天天找徐松朗玩儿,还被徐松朗带着认识了许多其他朋友,到现在,竟然也成了新一代优秀子弟小圈子的一员。

郁峤虽然情商堪忧,但智商超群,而且他家有这个经济条件,出国深造对他来说是个不错的出路。

徐松朗也觉得让他出国是个不错的决定,于是说:“为什么不想去?目前来说,出国对你的发展更有利。”

郁峤没想到他也和家里人一样的想法,有些郁闷:“你又不跟我去,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

他说着,突然想起个绝妙的主意:“哥,你跟我去留学吧?”

徐松朗不知道他这是什么脑回路,笑了笑,尚未开口,手机响了,他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联系人,示意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电话是郁峤的父亲打来的。

郁父白手起家,如今身价不菲,徐松朗和他见面的次数不多,印象中是个微微发福忙到电话都要几个手机排队接的和气商人。

郁父先是寒暄了两句,停顿一下,说起正事。

“小徐啊,阿峤现在是不是跟你一起?”

“对,伯父。”

“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您讲。”

郁父那头传来停顿是时间稍长,似乎在想怎么开口。

“阿峤他还小,不懂事,我刚听说他砸了周家的玻璃,唉……”

“你也知道他从小被家里宠得无法无天,但我这种暴发户跟你们……跟世家比还是不够看,我们怕他以后惹出更大的祸到时候保不住他,希望他去国外锻炼几年磨磨性子,想给他申请他姐姐姐夫任职的大学,他成绩勉强够得上,也正好在国外有家人照看他,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如何?

徐松朗在心里笑了笑。

郁父能白手起家把生意做那么大,当然有超脱常人的精明,他知道徐松朗能听懂他的话,徐松朗也不负他所望,回答道:“我觉得很好。”

说完这句,却没有下文了。

郁父期望的当然远远不止是这句话。

他那个小儿子,不知道是不是三魂七魄丢了一缕在徐松朗身上,天天见了徐松朗比见了亲妈还开心。

头几年郁峤被徐松朗带着多交了些朋友的时候他还挺高兴,但今时不同往日。

也不是他势利眼,看不起没了徐家背景的徐松朗,着实是,眼看其他几家开始落井下石,他怕那他那一根筋的小儿子被徐松朗当刀使,回头折在哪家手里都不知道。

他有心让小儿子远离是非远走他国,但就郁峤那个硬脾气,如果不是他自愿出国,恐怕又不知要闹出多少事,但能劝得动郁峤的又只有徐松朗。

事情的关键就又绕回徐松朗身上。

郁父斟酌片刻又开口:“你的事情,我也已经知道了。阿峤和你做了那么多年朋友,你也像我们半个家人一样,无论徐家如何,你和阿峤的友谊还在……那个……我在市中心有个空置的大平层,平常也没人住,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我过户给你?如果还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我吧,就是希望你能劝劝阿峤,你看这……?”

徐松朗在走廊阴暗寂静的角落里靠着墙听着郁父的话,鼻尖弥漫着因为阴雨散发的轻微霉气。

他不喜欢这种气味,或许因此表情冷淡,回复的语气却温和:“伯父,您多虑了,阿峤很懂事,会理解您的安排和苦心。至于我,劳您费心,我现在有住处,来日如果有需要伯父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开口。”

郁父听完,向他确认言下之意:“只要阿峤愿意出国,以后你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帮。”

“哥,谁啊跟你说这么久?菜都要凉了。”郁峤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徐松朗回来就找了出来。

他是声音虽然不大,郁父对自己小儿子的声音却十分敏锐,当即道:“你们吃饭呢?那我就不耽误时间了,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徐松朗应了一声:“嗯。”

“你们吃,你们吃。”

郁父说完利落挂了电话,挂完叹了口气。

这徐家找回的亲儿子不知如何,听说徐家和徐松朗断得干净,甚至可以说不甚体面,若回来这个亲生的比不上徐松朗,不知徐家会不会后悔。

他又想了想自己刚才短短几句话就被徐松朗要去了个多半会比“市区大平层”分量还重的承诺,估摸着,就算徐家后悔了,徐松朗这个儿子也很难认回来了。

不等他再多想,手机又响起,他放弃探究徐松朗,接起电话开始处理繁复的工作。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安排的郁峤把徐松朗叫回来后就开始埋头苦吃,吃到七八分饱,又想起开始的话题:“哥,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住?”

徐松朗垂眸摆弄着汤勺没应声。

郁峤知道他这是拒绝,但又不甘心,放下筷子:“好吧,你不跟我住,那我能跟你住吗?”

徐松朗喝着汤瞥向他。

“就一晚,过了今晚我又要晚睡早起去学校上课了,下次放假又得半个月以后,满足一下劳苦高中生的微小愿望,行不行嘛……”

“不行。”

郁峤瞬间像个泄气的皮球,满脸都是明晃晃的不高兴。

徐松朗放下汤勺,说道:“阿峤,你马上就成年了,有些话本来不该由我来说,但是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可能会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