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大唐将军薛仁贵之子,一个是西凉国镇守寒江关的女将,一个亦正亦邪的女将师傅,相爱相杀的爱情故事百姓们都爱看,看得津津有味,中途喝彩声连绵不绝。
沈莺歌是第一次演绎皮影戏,本?来动作是有些青涩的,但演绎着演绎着,她就入了戏,在打戏过?程之中,给“薛丁山”还加入了许多与樊梨花相关的文戏,把一个高姿态的、沉重的、严肃人物?爆改成了有软肋也有萌点的老婆奴将军,逗得场上观众捧腹大笑。
一场欢乐的戏,就这般演绎到?了深夜,所有人都暂且忘记了城外的战事和?未知的乱局,《薛丁山征西》不仅给他们带来了快乐,还给他们带来了重新?拥有希望的能力。
只要能给百姓们带来正向能量的故事,就是好故事哪怕沈莺歌暗中魔改了原著。
收场的时候,沈莺歌还有些意犹未尽,她意识到?自己原来还能做很多事,她有讲话本?子的天赋,有能给百姓带来欢乐的能力。
纵使她现在所做的事,有一些偏离她原来的计划。她计划要杀尽所有仇人,计划着回宫夺回属于她的一切,她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半,理智告诉她要继续完成剩下的计划。
但情感又在暗戳戳拷问她,为何不尝试人生更多的可?能性呢?
她藏在戏台背后,用一个魔改故事赢得了满堂喝彩。简言之,她现在获得的快乐,远胜于上辈子为妃十年?的快乐。
金银珠宝、山珍海味,都比不上现在这一场皮影戏。
甚至,她还想让谢瓒看一看这场皮影戏。
不过?,以他那清冷傲慢的性子,口中也想必吐不出什么好话来。
谢桃笙和?谢臻也演绎得很欢愉,不过?,等他们来从帷帘后出来时,意外看到?了观众台上静静坐着一个男人,一身?圆领玄袍,劲瘦的肩膊处披满夜里的薄薄风霜,旁边的扶手处抵着一根手杖。
谢臻愕讶道?:“父亲……”
谢瓒用修直的手指轻轻抵住嘴唇,温声:“嘘。”
谢臻悟过?意,即刻捂住了嘴,与谢桃笙堪堪对视了一眼,两人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沈莺歌对帷帘外的情状浑然不知,天色黑得能够渗出水来,忽然来了一阵飕飕刺骨的冷风,她打了个哆嗦,想找一件外衣穿上。
翛忽之间,一道?黑色的人影从身?后出现,无声无息地?触碰上了她的肩膊,沈莺歌一阵惕凛,心想难道?是沈遒派遣过?来的死士,这么快就找上了她?
她屈起?臂肘,木槌撞钟似的,旋即朝来人撞过?去,那人见招拆招,只守不攻,看上去没有敌意。
沈莺歌渐渐觉察出一丝端倪,赶在出杀招前,不由自主往来人面庞上望去,只一眼,她整个人都怔愣住了:“……怎的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谢瓒化解了沈莺歌酝酿在胳膊上的力道?,解开身?上所披着的狐绒大氅,行至她身?后,慢条斯理地?为她披上,又绕至她面前,为她系脖颈上的带子,“你鼻头都冻红了,也不知给自己添些衣。”
系上带子时,男人粗粝的指腹若有似无地?碰蹭着她的脖颈肌肤,撩蹭起?了一片麻麻的、温热的酥痒。
沈莺歌有些别扭,不想让他靠得太近,但系带就捻在他手上,她身?子动弹不得,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
只好尴尬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两个时辰前。”
“……”那岂不是意味着,他看完了她所有的演出?
似乎洞悉了沈莺歌的内心戏,他将狐绒紧紧裹在她的脖颈周围,哑声道?:“你表演得很好,我很喜欢你在台上光芒四射的样子。”
情绪价值直接拉满,沈莺歌面颊蓦然变得滚热滚热的,心中漾曳起?了一份奇异的感觉。
他们之间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斗个你死我活,用尖锐的武器将对方摧残得遍体鳞伤,这种武器涵盖了刀剑、毒药、语言等等。
他们从来没有心平气和?的说过?话的时候,话里话外一贯藏着杀气,誓要将对方捅得元气大伤。
如今卸下立场问题和?偏见,岁月静好一般的说话,沈莺歌反应有些不太适应。
她没料到?谢瓒这样一个不修口德的人,还能讲出这样温暖的话。
系好带子后,谢瓒的手落在了她的后颈处,静静摩挲着,继而将她拉前来,直视着沈莺歌的眼睛,忽然话锋一转问:“只是,这段时日为何躲我?”
“我没有躲啊。”沈莺歌理直气壮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找过?你,你没时间而已。”
“三番五次路过?我的营帐,看到?我就拔腿走?。我去找你, ? 你不是在跟蒋书钺商榷军情,就是在城隍庙跟谢臻桃笙待在一起?沈莽莽,你不是躲我是什么?”
鬼使神差地?,沈莺歌听出了一丝酸溜溜的无奈意味。
她所有的小把戏,所有的小动作,他一径地?都看在眼底。她以为谢瓒什么都不知道?,结果?,他什么都知道?,把她的行程表摸查得透透的。
沈莺歌蓦然心虚了起?来,心虚之中又有些莫能名状的悸颤。
她掩唇轻咳一声,撩起?一根纤纤葱指,抵着谢瓒的左心膛,将他抵了开去,她晃了晃戏台上的吊绳小人儿?,状似无意地?问道?:“谢左相,您何时有空?”
谢瓒眼底一深,薄唇抿起?了一丝浅浅的笑:“随时。”
“明晚陪我表演一场皮影戏。”
局势一转,沦为她反客为主了。
谢瓒听出了更深层次的言外之意,喉口一紧,“你在向我约会?”
“是。”沈莺歌爽直地?承认了,“我还想跟谢延暻牵手,拥抱,接吻,做所有眷侣都要做的事,我们对彼此虔诚一些,我不躲不避,不弯弯绕绕,你卸下你的包袱和?身?份,人间已经这样苦了,我们既然有在一起?的机会和?时间,何不好好快活一番呢?”
字字句句都如一簇簇滚烫的火,燎在了男人的心口上,又如一片雾漉漉的软绒绿意,在他的胸膛处野蛮生长。
他有些没预料到?沈莺歌说出这样的话。
如此耿直,如此蛊惑,如此轻妄,如此潦烈,如此胆大。
在这个人间世里,唯有沈莽莽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极力镇压住嘴角的笑意,指着左侧的耳朵,说:“方才没有听完整,可?以再说一遍吗?”
沈莺歌耷拉下了眼睑,咬牙切齿,不轻不重踢了一下谢瓒的左腿,“若无旁的事,我走?了。”
谢瓒闷哼了一声,见沈莺歌转身?要走?,一把拽了回来,把她连人打横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