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没有斗志

对于赫伦森的话，艾略特无动于衷。

赫伦森大约明白了什么，他收起脸上的笑容，像是想要遮掩什么地低下头，他合上手里的书，再抬起头时，他看起来得体了许多。

照旧是他先开口：“出什么事了吗？”

艾略特保持着自己的体面，不过他的右手藏到了身后，因为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握拳的冲动，盯着这个男人，看着他穿上囚服、却还能露出和穿皇帝礼服时差不多的表情，艾略特又开始感到愤怒，不过这回他有了一个按捺愤怒的诀窍，他在心里想着姜昱，这样他说话的时候就冷静了许多。

他对赫伦森说：“有没有出事，这应该你来告诉我。”

赫伦森一愣，他显然没料到艾略特会说这么一句话，斟酌再三，他才用一种很小心的语气回答艾略特：“艾利，我什么都没做过。”

说完，可能是怕艾略特不信，他又说道：“是真的，我这些天一直都很开心，我知道你当爸爸了。”

然而谁也没料到，赫伦森的这句话却突然激怒了艾略特，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一拳砸在监牢的墙壁上，砸地这一层的结构全都晃了晃，连隔壁那些暗中守卫都吓了一跳，生怕他们陛下把这里给拆了。

但赫伦森没有动，他继续坐在床上，仰着头看向这个已经长得和他一样高的男人，看着他仇视自己、说出的话更是犹如尖刺一般。

“那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要是敢动他一下，我向霍薇兰发誓，我一定会把你撕成碎片！！！”

艾利是三个孩子当中最漂亮的，因为他的出生，皇族的口碑还上升了十个百分点，赫伦森一直都以艾利为荣，跟其他皇帝一样，他也担心过会不会某一天遭到自己孩子的反噬。老实说如果只是反噬的话，他其实是可以接受的，被野心勃勃的孩子杀了都没关系，但他的确是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艾利最痛恨的人，看着他用这张漂亮的脸，对自己露出最狰狞的神情。

赫伦森微微伸长脖子，他酝酿了片刻，然后才朝艾略特点点头：“我知道，我相信你，你当然会这么做。”

艾略特的手掌还按在墙壁上，看着赫伦森这个模样，他的怒气突然就发泄不出来了，这个男人有很多问题，但艾略特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不会骗自己，他宁愿永不开口，也绝对不会骗自己。

艾略特垂下眼，深吸一口气，再看向赫伦森的时候，他像是命令、又像是诅咒地说：“你永远都不能见我的孩子。”

赫伦森望着艾略特，他轻轻点头：“好。”

艾略特：“你永远都不能伤害他。”

赫伦森：“伤害他就是伤害你，艾利，我死也不会做这种事。”

但听到这句话，艾略特的反应是给他一个冷笑。

之后他还想张口，可是艾略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他过来就是为了确认是不是赫伦森在动手脚，既然得到结果，那他该走了。

其实这里处处是监控，就算不亲自下来他也能知道答案，但艾略特觉得不放心，下来看一看也是情理之中。

嗯看一看是情理之中，但看完了该走了，他却犹豫了一秒，这又是怎么回事。

艾略特忍不住地皱眉，然而就是这一秒的时间，让赫伦森察觉到了某些机会，于是他立刻起身，抓住这个机会。

他的速度非常快，像是晚一点艾略特就会反悔了。

他也来到这面玻璃墙前面，隔着一道墙壁，他问艾略特：“他叫什么名字？”

艾略特听见他的声音，转过头来，他的嘴唇阖动两下，最终还是将答案告诉了赫伦森：“奥拉维尔。”

赫伦森微微睁大双眼，因为他感到有些意外：“这是你起的名字吗，这种风格，我还以为是阿德莱德”

艾略特打断他：“就是阿德莱德起的。”

赫伦森愣了愣，然后短促地哦了一声。

他没问阿德莱德死了二十年，怎么会给一个刚出生没几年的幼崽起名字，也没问这个幼崽今年多大了，为什么阿德莱德这么早就定下了他的名字。

和艾略特比起来他应该算是幸运的，毕竟他没有怀疑自己的孩子夭折了二十年，可他和艾略特比起来又是不幸的，因为奥拉维尔回到艾略特身边了，而他再也不能见到自己的小女儿了。

阿德莱德的名字是最快让赫伦森闭嘴的方法，不过这种小窍门对艾略特来说也没用，十五年他才来过一次，他用不着记这个。

这回赫伦森足足沉默了三四秒，他一直低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但等他重新抬起眼睛的时候，他看起来又和艾略特刚下来的时候一样了，仿佛他就只有自己眼前的这个儿子，不管是流亡在外的小儿子、还是已经长眠的小女儿，他都暂时地忘记了。

赫伦森：“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看起来很担心很担心，艾利，我相信你能保护好奥拉维尔，我也相信奥拉维尔可以健康地长大，他发起的精神联结是我见过最结实的，我不是他的父母，但我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艾利，他以后可能会比你更强大。”

这话别人说，估计就是客套话，但赫伦森确实是目前活着的人里养育过最多凯珀尔的，他有三个孩子，几十年来他耳边的呼唤就没断过，或许他还真能分辨出呼唤中暗藏的区别。

艾略特的心瞬间就揪起来了，他想问赫伦森更多，也想相信赫伦森，但他又不敢，潘医生用数据说话，赫伦森只是用经验而已，更何况艾略特已经是3S级别的凯珀尔了，凯珀尔因为爆发能力非常强，不管他们自身是什么等级的精神力，发挥出来时候都能在后面加一个加号，如果比艾略特还厉害，那会是什么水平，难道还是4S？

不可能的，现有的生命中根本达不到这个等级，哪怕是少女星系的植物进化体也做不到，而人家能活好几千年呢。

在姜昱的事上，艾略特从来都不敢给自己太大的期许，他已经品尝过绝望的滋味，所以就算给自己希望，他也只愿意吝啬地给一点点，再多一分都不行。

虽然这么想，但他着实是被赫伦森的话影响到了，他甚至对赫伦森流露出了自己的担心：“我只想让他平安健康，我不需要他变得有多强。”

赫伦森笑了一下：“当然，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的艾利一定是个好爸爸。”

艾略特又皱起眉来，他转身就要离开，但他身后的赫伦森突然叫住他：“艾利。”

艾略特微微一停，却没有回头。

赫伦森张了张口，安静了两秒才发出声音：“以后多来看看爸爸。”

望着儿子高大的背影，他说得有些局促，毕竟他也知道，自己不该提这样的条件。

“五年来一次就好。如果你不愿意，十年也可以。”

“但是不要十五年，十五年真的太长了”

就像赫伦森从没想过艾略特会对自己露出仇视的神情，艾略特也从没想过赫伦森有一天会这么卑微地恳求自己。

他的背影像是一尊沉浸在阴影中的雕塑，如果他此时回头，他就能看到赫伦森是什么样的表情，可惜他没有，因为在他身后的是他父亲，不是他的孩子，他永远不能拒绝自己的孩子，但他可以硬下心肠，拒绝自己的父亲。

姜昱坐在餐厅里，等得越来越不耐烦。

就算半夜吃撑了，到现在那些东西也该消化了，要是以前，别说挨饿这么一会儿，就是挨饿一个月他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但自从顿顿都能吃饱，姜昱发现自己的挨饿能力开始飞速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