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时间才是不值钱的东西,买毛线,可比买毛衣要划算多了,如此一来,也就不怪徐进生没说“直接买”这样的话了。
“我也有工资,你妈缺什么,我给她买,至于你的工资,留着给你媳妇儿跟儿子花吧。”徐来福轻轻地哼了一声,就跟争着表现似的,十分大方地把有零有整的工资全塞到了于晚菊手里。
他是五级工,每个月拿55.53元的工资呢,比起徐进生,也没少到哪里去当然了,别看他这会儿像是在斗气似的,把工资全都上交了,事实上,就算没有今天的这一出,老爷子手里也是向来不怎么留钱的。
有时候,还是于晚菊实在看不过去了,往他工服口袋里隔三差五地塞个一两块钱,免得这老jsg头子兜里空空如也,叫别人知道了,还以为她是什么母老虎呢。
“好了好了,你们给我,我可就收下了,你给的是家用,这是儿子孝敬我的,不一样,怎么着,你有意见,还是觉得儿子没想到你,所以不高兴了啊?”
要不怎么说是一起走过半辈子的老两口呢,于晚菊还是很了解老头子的,见他脸色微微一僵,登时就明白,这是被她说中了,没忍住笑了起来。
听到这话,徐进生哪儿还能坐得住?赶忙又把一张大团结塞到他爸手里面,好在他级别高,剩下的三十块钱,仍旧比别人的工资多,是的,这个别人,说的就是徐元。
看着手里可怜的六块九,徐元再度感到了一丝心酸,只好先把那两张豆票塞给他奶,省得被他忘到哪个犄角旮旯去、过期作废了。
至于钱嘛,还是等到礼拜天去直接买礼物吧,虽然这点儿钱也买不了多好的东西,但是,就当是,礼轻情意重了吧。
第30章 礼物
礼拜天早上, 即便是放假,徐元也没睡懒觉,醒来后吃了早饭就出门了, 跟家里人说的是,他有些没看懂的, 趁着林东正刚好放假、空闲时间多,便想去找他请教一下问题, 但实际上, 才走出钢厂,脚步一转,徐元就去了供销社。
兜里的钱有限,票据更是不多,徐元也不好高骛远地净盯着那些贵重的东西看,看上了却买不起, 心里岂不是更难受?索性, 先把所有的柜台都转了个遍。
幸好,他来得比较早,供销社这会儿还不至于人满为患, 售货员们虽然一向态度傲气,但是看他年纪不大,想必是兜里没多少钱,所以才在那里迟疑犹豫呢, 便没有出声赶他走。
徐元才领了不到一个月的工资, 票据也远远不够, 所以, 只能盯着极其有限的那几样东西看。
出售糕点饼干的这个柜台前,向来是不缺人的, 哪怕价格高了点儿,可它不要粮票啊,所以,仔细思考过后,徐元还是站在了这个柜台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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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奶喜欢吃甜的,小时候,他爷买回来的大白兔奶糖,经常是他和他奶,一人一半,甚至有时候,他奶还会以“小孩子吃多了糖,牙齿会被虫子咬了”为由,从他手里再“骗”走一半儿。
“同志,麻烦替我称两斤桃酥。”把柜台上摆着的糕点看了一遍,徐元最终选择了桃酥,一口下去,酥到掉渣儿。
一斤桃酥七毛钱,都快赶上猪肉的价格了,有些人觉得不划算,但是,也有些人觉得,这个价格是值得的。
反正不要票,徐元也并不小气,干脆直接要了两斤。
售货员在糕点这个柜台工作的时间久了,经验丰富,桃酥放上去,盘子称不高不低,重量刚刚好。
桃酥用油纸包好,用绳子捆着,被徐元拎在了手上,递过去一块四毛钱,随后,他又走向了另一个柜台,从兜里掏出钱和票来:“同志,拿一套飞鹰牌刮胡刀。”
这是徐元发工资那天晚上,躺在床上一时间有些睡不着,这才想到了要给他爷买什么礼物,第二天就去科室托林东正,在厂里替他淘换到了一张刮胡刀的票。
为此,他又往外掏了两毛钱,没办法,他爷明明工资不低,给家里人花钱尤为舍得,偏偏就是舍不得往自己身上花钱。
他现在用的那个刮胡刀,还是前几年在钢厂理发室剃头的时候,瞄见了人家师傅箱子里已经生锈了的剃须刀,这不,就用一张肉票,硬是跟人换过来了。
过后,拿着家里的磨刀石去除了上面的锈迹,自此,老爷子就一直坚持着用那个剃须刀刮胡子,有时候稍微分神了点儿,脸上就多了道细微的口子,为此,他奶已经念叨过好几次了,可老爷子,仍旧我行我素的。
徐元今天也算是“先斩后奏”了一回,反正买都买了,供销社也没有退货这一说,他爷就算再不情愿,也得把他那个临近报废的剃须刀给淘汰掉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又是八毛八分钱的支出,摸着越发干瘪的口袋儿,徐元走出了供销社,手里提着两样东西,却没回钢厂,而是往电影院的方向去了。
钢厂每逢大些的节日,就会请放映员来厂里,放免费电影给大家看,所以,从小到大,徐元都没来过电影院。
不过,到底是在城里长大的孩子,电影院在哪儿,他还是清楚的,直接找到了写着“售票处”的窗口,问了问今天下午会放什么电影,便十分爽快地掏钱买了两张电影票。
电影票两毛钱一张,徐元是买给他爸妈的,他都盘算好了,趁着他们今天都休息,刚好吃过午饭可以来看场电影,丰富一下精神生活。
这样一来,徐元才到手没几天的工资,就剩下四块多二分钱了,好在,上次请林东正他们吃饭的时候,他奶塞给他的十块钱并没有用完。
平时的吃喝又不用他额外掏钱,剩下的这些钱,就算有个什么事儿,也足够暂时应急用了。
这样想着,徐元的脚步轻快了些许,带着买好的礼物,回到了家里。
“嗯?元元想吃桃酥了?下次想吃了跟我说,我去供销社给你买,哪儿用得着你起个大早跑去啊?”于晚菊看见徐元手里那熟悉的油纸袋,微微愣了愣神,有些嗔怪地说道。
前两年,徐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怕他饿得快,一天三顿饭也不够,于晚菊就买了些饼干、糕点、奶糖之类的零食,放在柜子里,每天上学去的时候往他饭盒里装一点儿。
哪怕徐元都已经毕业好几个月了,但是,于晚菊的这个习惯却是被保留了下来,柜子里从来都不会空落落的。
哪成想,这么多现成的吃食搁在那儿呢,徐元却在早上跑去了供销社、只为了买桃酥?
“等等,你不是说去找小林请教问题了吗?没去?”徐来福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皱起眉来,狐疑地问道。
正说着,徐进生跟黄卫英夫妻俩也回来了,见着徐元这么快就从林家回来了,脸上也有些惊讶。
刚好是礼拜天,想着外面还能有点儿阳光,洗个床单晾一晾,下午应该就能收回来了,黄卫英就在醒来以后、换了床单。
去公共水房拿肥皂洗了后,喊了徐进生过来拧,又一起去筒子楼后面的晾衣绳处,把床单摊开来晾上了,才进家门,就看见徐元杵在那里。
“我去的是供销社,就算上班时间不满一个月,但好歹也是我第一次发工资、挣钱了呢。
平时,爷奶还有爸妈往我身上花了多少钱,我心里都有数呢,现在,我开始挣钱了,也总得给你们买点儿礼物吧。
奶,我手里没票,知道你爱吃甜的,就买了两斤桃酥给你,你搁在柜子里慢慢吃,也别舍不得打开,放心,等以后我的工资越来越高了,我再给你买其他东西。
爷,你那个刮胡刀都用了多长时间了,本来就是人家要淘汰下来的,现在估摸着刀片儿早就不利了。
刚好,我跟同事淘换了一张票,就给你买了一套剃须刀,你看看,还是沪市飞鹰牌的呢,这牌子有名,生产的东西,质量肯定也差不到哪儿去。”
说着话,徐元也把手里提着的两样东西,分别递给了他爷跟他奶。
要是搁在以前,他是不大可能说出这样一番“煽情”的话语的,倒不是笨嘴拙舌、不善于表达,只是觉得自己长大了,跟家里人“黏黏糊糊”的那种相处方式,是姑娘家才会有的。
不过,经历了那一场梦,徐元的性格多多少少也发生了些许变化,梦里,他亲眼看着,长辈们为着他的“一蹶不振”伤透了脑筋,人也憔悴不堪、变得苍老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