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纨绔子弟有之,风流才子亦不少,思忖片刻后,便有人自告奋勇地朝小婢讨了纸笔来,巴巴儿地写了一句递上去,好求美人允之一亲芳泽。
然美人从扇后瞥了一眼,当即轻轻摇了摇首。
众人哄笑一声,那郎君便气愤地甩袖而去。
一人的失利根本挫伤不了其他郎君的心,他们人人都相信自己是最好的、是特殊的,于是又陆续有几人仿着刚才走掉的郎君递上自己的续作,却仍未博得佳人青睐。
正当台下吁声一片,相互鄙薄之时,一锦衣青年越众而出:“云竹小姐大才,不过小生亦有一句可对,还请小姐细勘。”
说罢,他往台下摆着纸笔的大案前一站,提笔纵意书写起来。
舒芙远远看着,觉得那人面貌颇有些肖似李桥。
可他不是正与长姊柔情蜜意么,又怎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她怕自己看错,于是招手叫来彩彩,指着楼下那人问她:“你认不认得那人是谁?”
彩彩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笃定道:“婢子识得,那是宗室里一位郡王,与陛下那一脉相距有几代了,同咱们郡主不甚相熟,却与郡主的兄长安王世子交情非比一般。”
舒芙沉吟半晌,楼下却已有好事者看过李桥添的诗后叫嚷起来:“夜销瑞脑香,香绕金山,荷风催开芙蓉帐。果真好对!对仗工整,意境也幽静典雅,云竹小姐这回怕是否不掉了罢?”
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对,至少遣词、意境都是雅致的,只是过分辞藻雕琢而无实感,反倒少了郗云竹原句中那两分怅然愁思了。
虽然比起之前几句,这句确实优上不少,但她若是郗云竹本人,必也看不上这一句的。
舒芙手指在阑干上敲了敲,心底默默对这几句诗做了个点评。
李桥满眼势在必得地看着台上女子,却不料又一俊雅青年朝前走了几步,朗声道:“且慢,小生这里也有一句,觍脸请小姐品鉴。”
舒芙循着这道熟悉的声音看去,突地哼出一声笑。
刚才的李桥她不敢确认,可这人,她却绝不会认错。
正是她那位还未销掉婚约的未婚夫梁之衍无疑。
李桥是宗室边缘,故而梁之衍并不识得,便是知道了,也未必惧他郡王身份。
毕竟他年少登科,前途光明,而李桥只空有个郡王名头,实则手中无有半点实权。往后数二十年,还未见得谁要巴着谁过活。
得一名妓作红颜这种韵事,他也想与李桥争上一争。
“梁兄”
梁之衍忽略了同伴的叫唤,径直走到台前,正对着郗云竹敛衽揖礼。
他连纸笔也不用,直接出声接道:“愿结如意藤,颗颗寄相思。”
舒芙细眉微蹙,隐约觉得这句诗有些怪异,却细究不住,只好将其暂时压在心底,继续朝楼下看去。
梁之衍话毕,全场寂了一寂,随即有人叫嚷:“兄台这对的什么?连最基本的对仗都不工整了,也好意思凑云竹小姐的热闹。”
话音一落,又引起一片附和之声。
然而谁也没料到,台上端坐良久的郗云竹突然将扇子却开了。
台下郎君无不瞠目吸气,她却立身起来,视其余众人于无物,只将梁之衍打量了许久,最终朝着他盈盈一拜。
“郎君对得很好,云竹拜服,愿将一身尽托于君。”
围观诸君登时热闹起来,
梁之衍早被台上美人吸走全副目光,视线凝在台上不移,口中胡乱答着:“什么救无可救?我今日要对这事视若无睹那才叫救无可救!
“你没觉出来么,云竹小姐让我们和诗是为了什么?表面上看,她是要择一个如意郎君,实则是在婉拒那些膏梁纨绔,只有我这般的郎君才与她相配!我就此走了才叫罔顾佳人一番心意!”
“至于阿芙……”提到舒芙,他才目露片刻迟疑,不过很快便被泼天的诱惑冲昏头脑。
“她心中是知我的,便是十个云竹也不足以与她相提并论。别说她现下还不晓得此事,就是晓得了,我也会同她说清楚,我今日待这郗云竹的
请别太纠结什么韵律平仄,以上全是我编的TAT(鞠躬)
第0
话到这里,梁之衍整个人几乎要被人潮裹挟到郗云竹跟前。
却在这时,李桥出声道:“既然这位郎君要做得云竹小姐头名新郎,那喜酒自然不可少了,我送上一卮凝露浆,还请郎君笑纳。”
话落,他拎起桌上盛满香醴的瓠子卮,直接朝对首泼去。
其余郎君受到启发,也纷纷朝梁之衍洒酒,以泄美人被夺之恨。
“你们好无礼!停下,快停下!”梁之衍吓了一跳,慌不迭拿袖遮脸。
照说为了搏美人而被泼酒,也算是韵事一件,放在平时他也生受了,可这几日偏偏不行。
李桥本是三分玩笑三分报复,见梁之衍抵触至此,反而有些好奇了:“不过泼你一些酒水,你做什么忸怩态!”
他伸手去拽梁之衍的袖子,梁之衍挣扎两回,到底身材清瘦,四肢乏力,不抵对方手上力道,被迫掰开了挡住脸的手,脸上的斑驳光景就再也遮不住了。
原是酒水融了他脸上遮盖伤痕的脂粉,露出几道暧昧的鲜红刮痕,正是香积寺回来那日夜里,福儿与他缠绵时不慎留下的。
众人愣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是什么呢,原来是几道风流疤啊。”
有人冲台上的郗云竹道:“小姐这回可是看走眼了!这可不是个什么清正儿郎,背地里不知几多荒唐呢。”
郗云竹看着台下闹剧,脸色几变,遽然立起身来,转身离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