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杏居然犯了错被发落了?且叫姑娘现在防备到不许丫鬟进她房里,想来是阿杏做下了什么背主的缺德事。
阿笺在心里狠狠呸了阿杏一顿,却并不多问,只恭敬应是。
“对了,阿娘冬日里患的咳疾不知怎么又复发了,这时节里恐怕寻不到新鲜的梨给阿娘熬羹止咳,我这里还存了些上个秋日里剩下的梨膏糖,你差人给阿娘送去。
“再就是,等三姑娘回来后,你领几个婢子从我库房里挑几样东西送去她院里,叫她莫怕,无论何事都有耶娘为她作主。”
“另有一事……”舒芙想了想,还是吩咐道,“你使人……不,你亲自去瞧瞧,我阿姊回来后是否去了阿娘那儿请安。若是去了,便想法子打听打听阿娘与阿姊都说了什么。”
阿笺再次称是。
做完这一切后,舒芙独自进了屋子,下意识将整个房间扫视了一圈。
入目是一座绘着丹凤朝阳的屏风,屏风后放一张架子床,以白玉如意纹帐勾勾住海棠色的软帐。
此刻西窗半开,风过帐摇,一切同她早晨去时是一模一样的。
的确不可能多个人的。
舒芙却想到不久前她下车时瞥见的那少年的笑,忽然有些不甘心起来。
不是自信满满地问“只有这些”么,怎么还是没能进得来?
舒芙又往前走了两步,越过屏风,朝西间的帘后探了探,不由自主地低声唤道:“喂?”
她尚不知他的名字。
而帘后空空如也,此间依旧没有人应。
舒芙心底那种古怪而微弱的希冀彻底凐灭。
她伸手摘下发髻上的两支蝴蝶簪,侧了侧身想要将其掷进不远处镜台上的妆奁中,却在转头的一瞬间,对上了一张极好看的少年的脸。
少年负手站在西窗前,身后的帷幔在春风中拂荡,而他的眸色宛如朝阳华光般明亮,那样直直地望着她道:“你在找我呀?”
第005章 |
舒芙被他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手中的蝴蝶簪也随之松手往下掉,还是占摇光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并顺带接住了那两支脆弱美丽的蝴蝶。
“你怎么了?”占摇光把蝴蝶簪塞进她手里。
舒芙像是才回过神来,一时惊愕无措,暗暗捏紧了簪子,并问他道:“你一直在这屋子?你几时来的?可叫我的丫鬟们发现了?”
面对一连几个发问,占摇光在心里掂了掂,最后决定用他自己的思路讲:“在你走后不久我就从车里出来了,我之前学过一些功夫,一路过来没叫人发现。后来进了你屋子,本来想坐在这边等你的,可你有几个丫鬟一直进进出出的,烦人得很,免得叫她们看到我,我干脆一直在那儿待着。”
他伸出手指向上指了指。
舒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到房屋顶部的横梁。
“什么?”舒芙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说我刚刚一直在房梁上待着,没让任何人看到我。”
房,房梁上?
舒芙飞快环视了房间,确定没在这间雅致的少女闺房找到类似于扶梯的突兀之物。
“你是怎么上去的?”舒芙好奇地问。
占摇光莫名:“自然是跳上去的啊。”
这么高的房梁,跳上去?那岂不是话本子里仗剑天涯的侠客才做得到的?这何止是学过一些功夫!
舒芙一双猫儿眼慢慢瞪圆,显得极为灵动可爱。
占摇光心头发痒,手指微动了动,忽然很想伸手去碰一碰她的睫毛。
然而他到底没有这么做。少年用力地捏了捏手,过了片刻,又问道:“女郎之前说,只要我进了这里你就收留我,现在还作数吗?”
舒二姑娘向来言而有信,当即冲着他点了点头。
少年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还没想好再同她说些什么,便听见少女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该怎么叫你?”
占摇光却不答反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儿?”
“我姓舒,叫舒芙。‘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里的‘舒’,‘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里的‘芙’,”舒芙道,“家里的长辈或是顽得好的伙伴们惯来叫我阿芙。”
占摇光茫然了片刻,因为前面那一大段文绉绉的出处他是一个字也没听懂,不过最后一句,他却听明白了。
“那我也叫你阿芙么?”少年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舒芙犹豫了一瞬,却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先应下来。
“我叫占、摇、光。”少年极其自然地拉起她的手,用手指在她掌心一笔笔写出这几个字。
待他写完后,舒芙抽回手掌,认真地回忆了一番,确定没见过这几个字。于是虚心地开口问道:“这是哪几个字?我怎么从没见过。”
占摇光一笑:“你当然不可能见过,这是我们苗疆的字。不过我的名字是取天上北斗星宿之一的摇光,你们文字里也应该有这两个字。”
舒芙点头,又道:“那我喊你什么?阿占可以么?”
在大历,直呼其人姓名是极不礼貌的,常被视作轻蔑挑衅,她总要找个亲切些的叫法叫他。
占摇光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脸一垮,说道:“不要,我们寨子里几乎人人都姓占,你这么一叫谁知道是单叫我一个。”
“那叫摇摇好不好?”
占摇光又想到,他名字里这个“摇”字还有另种写法,寨里大约有百十来个姑娘都叫这个。于是他又老不乐意地拒绝:“不要,听起来像个姑娘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