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忙得过来吗?”

“没问题,小姐,我能行。如果总有这么多客人的话,欧文夫人会再请帮手的。”

维拉说:

“那就好。”

罗杰斯太太转身离开了。她的脚步悄无声息,像一道影子似的离开了房间。

维拉走到窗前,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一切……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儿。欧文夫妇未曾露面,幽灵一般的罗杰斯太太,还有那些客人!那些客人本身就非常诡异,一个奇怪的派对!

维拉想:

“要是我见过欧文夫妇就好了……我真希望自已了解他们。”

她站起来,在房间里心神不宁地走来走去。

这是一间完全按照现代风格装修的卧室,无可挑剔。镶木地板干净得发亮,地板上铺着洁白的地毯。墙壁是浅色调的,墙上挂着一面大镜子,镜子四周装点着灯泡。壁炉架的造型简单大方,上面是一大块白色大理石,雕刻成狗熊的样子,中间镶嵌着一面现代式样的钟表。旁边挂着一个发亮的镀铬镜框,镜框里裱了一张很大的羊皮纸,纸上写着一首诗。

她站在炉台前读这首诗。原来,这是一首她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就会唱的歌谣。

十个小土兵,出门打牙祭;不幸噎住喉,十个只剩九。

九个小土兵,秉烛到夜半;清早叫不答,九个只剩八。

八个小土兵,旅行去德文;流连不离去,八个只剩七。

七个小土兵,举斧砍柴火;失手砍掉头,七个只剩六。

六个小土兵,捅了马蜂窝;蜂来无处躲,六个只剩五。

五个小土兵,同去做律师;皇庭判了死,五个只剩四。

四个小土兵,结伴去海边;青鱼吞下腹,四个只剩三。

三个小土兵,动物园里耍;狗熊一巴掌,三个只剩俩。

两个小土兵,日头下面栖;毒日把命夺,两个只剩一。

一个小土兵,落单孤零零;悬梁了此生,一个也不剩。

维拉微微一笑。对呀,这里不就是土兵岛吗?

她又走到窗前的椅子边坐下,望着大海。

海面辽阔,一眼望不到边。目及之处是一片茫茫天水,海浪在落日余晖中荡起层层涟漪。

大海……今天是如此平静,可有时它又是如此凶残……把人拖入海底深渊。淹死了……他被淹死了……在海中……淹死了……淹死了……淹死了……

不,她不愿回忆……她不愿回想起这些!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6

阿姆斯特朗医生到达土兵岛时,太阳正好落山。坐船上岛之前,他和一个本地船夫聊了一阵,想打听出有关岛主的情况。然而这位纳拉科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也许,他只是不愿意多讲。

于是,阿姆斯特朗医生只能聊聊天气和打鱼的事。

长途旅行确实太累了。他眼睛都疼了。一路向西行驶,正好直对着太阳。

是啊,他太累了。大海能给人带来宁静,这正合他意。他真想歇个长假,但是做不到。当然,并非经济上做不到,而是他怎么能就这样放下工作呢?你很快就会被别人抛在脑后。不行!既然来了,就必须搞出点儿名堂来。

他想:

“今晚就假装自已再也不回去了,假装和伦敦哈里街[1]及那里的一切都一刀两断。”

说起土兵岛,似乎总带有某种魔力。单是这个名字就让人浮想联翩。来到岛上,与世隔绝,自成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你也许真就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他想:

我把自已原本老套的生活全都抛到脑后了。

他美美地盘算起以后的生活,其实不过是徒劳。

直到踏上石阶,他还在对自已笑呢。

在土兵岛的露台上,有一位老先生坐在椅子上,阿姆斯特朗医生一眼看过去,觉得此人仿佛有点儿眼熟。他在哪儿见过这张癞蛤蟆似的脸这个乌龟似的脖子,这副弯腰驼背的架势,还有这双暗淡而狡猾的小眼睛?没错,就是老瓦格雷夫。阿姆斯特朗医生曾经在他面前出庭作过一次证。瞧他那副样子,像是总也睡不醒似的。可是,一说到法律,他的机灵劲儿就来了。比如对付陪审团的时候,他可是满脑子主意。别人都说他能牵着陪审团的鼻子走,让陪审团按他的意思作出裁决。那些原本通不过的案子,他一次次地让陪审团表决通过了。而且,他说在哪天通过,就能在哪天通过。所以也有人说,他是个穿着法袍的刽子手。

在这个远离尘世的地方居然遇到了他,真是不可思议。

7

瓦格雷夫法官先生暗自思量:

阿姆斯特朗?我当然记得!我在证人席上见过他。他是个很能装腔作势的人,那副谨小慎微的样子简直别提有多夸张了。医生都是无赖,哈里街的医生是无赖中的无赖。他想到前不久才见过那条街上一个阿谀奉承的医生,一口恶气涌上心头。

他含含糊糊地说:

“客厅里面有酒水。”

阿姆斯特朗医生说:

“我得去和岛主夫妇打声招呼,以示致意。”

瓦格雷夫法官先生又闭上了眼,表情神秘兮兮的。

“恐怕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