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1 / 1)

可是,「重度抑郁」和「完全突发」,这显然是两个存在矛盾的信息点,除非……程晓岚患上的真的是隐匿性很强的微笑抑郁症。

其实,这种猜测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阮梦的脑海中。

2009 年的圣诞节的那个晚上,楼上又在大吵大闹,东西砸得阮梦觉得头顶的天花板都在震动。可是,当程晓岚脸上带着红肿的手指印,抱着杀生丸被她拉回家,竟然还是无所谓地笑着的那刻,阮梦便怀疑过。

多年相处,她的确清晰地察觉到程晓岚越长大,越常因为点滴小事就变得特别兴奋,与此同时,难过的时间愈发少了起来。阮梦虽然觉得这好像不太正常,但每次皆会被程晓岚用一句,「又不是我的错,伤心也不该是我吧」,反问得哑口无言。

直到从第三次的 2021 年返回到「过去」,阮梦开始认真去学习相关知识,并且有意识地观察起了程晓岚真实的情绪表达……

「『微笑抑郁』,会是正确的推测吗?」

车窗里倒映出阮梦蹙着眉头,咬着咬唇思索的模样:

「所以,那个当我选择在江大念心理专业时能够避免,但一旦去到兴大读其他专业,便一定会导致噩梦复现的关键所在,会不会正是因为上一次的我真正拥有了发现、确认并且陪伴晓岚对抗情感障碍的能力?」

不管怎样,推测都是需要实证来支撑的。

既然现在阮梦来到了 2021 年 9 月 10 日,且有机会回到江城去,她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寻找事情的真相。

***

车厢里延续了两个半小时的轻快气氛,因为简照南再次走入阮梦的禁区,一瞬骤然跌至冰点。看她扭着头对着窗外,甚至合上眼睛装作要休息,明显是不想再和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的样子,简照南只得再次重新回到「司机」的本职工作上。

车身抖动,两人重新踏上回江城的道路,阮梦立刻明白,这便是他已经妥协了的意思。

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偏简照南又是最好的打听对象,忍了不到两分钟,阮梦便不再佯装出那副无意交谈的模样:

“对了,刘冬是什么时候受得脚伤,出国治疗来着?我好像有点记不清了。”

仔细回想,刚刚简照南说起刘冬时的那些话,其实又给阮梦提供了两个新的信息。

第一,刘冬受过重伤,而后去国外接受了治疗。

结合之前简照南和丸子的关系,以及他说丸子是几天前从隔离区里领出来的,阮梦轻易推断出,丸子曾经被刘冬一起带去了美国,最近才刚刚回来。而现在它却跟着简照南,所以,刘冬此刻大概率还在国外呆着。

第二,刘冬和程晓岚之间似乎有点什么。还有那句,她问他「可不可以和别人谈恋爱」……程晓岚要和谁恋爱?阮梦今天醒得太早,躺在床上翻完了和程晓岚所有的聊天记录,可一句没见她和她说过这件事儿。

但很显然,后面的这个情感问题,实在不适合和简照南讨论,也肯定聊不出什么。至于前面那一件……

以阮梦和刘冬的关系,当年他伤到需要去国外接受治疗的地步,她不可能一无所知,甚至恐怕还会记忆深刻。所以按道理来说,她现在如果细问,简照南一定会察觉到古怪。

但好在,他一直都是个分寸感极强的人,只要看出对方不想回答,便绝不会再继续探究下去。于是,阮梦这才选择近乎直接得问出了口。

而之所以必须要知道确切的时间,也是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在回到过去后,竭尽所能帮助刘冬躲过这场严重的伤病。至于「脚伤」,不过是阮梦基于他打篮球的过往经验的猜测,目的就是递个话头,既可以让简照南来纠正她的,也给了自己改口的余地。

如阮梦所料,简照南果然第一时间察觉了古怪,也确实没有抓着这点不放,而是回答道:

“高中毕业那年的暑假,七月中旬吧。我记得,应该是他录取通知书下来前后的那几天。”

竟然没有纠正?

所以,刘冬真的是伤到了脚?!震惊之下,阮梦来不及多做思考,当即问道:

“那……篮球?”

“没必要避讳了。”

简照南显然误会了阮梦的意思。

受伤之初,刘冬确实撕心裂肺了几个月,又颓了大半年,后来更是在很长的时间里,一听到「篮球」这两个字就立刻冷脸。但这些都已经是过去时了,如今再提起此事,他的情绪早已不见了任何的起伏。

不过,简照南也能理解阮梦的心情,刘冬一走就是十一年,其间不仅一次都没回过国,更一直不太愿意和旧日的朋友见面,特别是她和程晓岚。而下个月,他终于要回来……

“他现在日常走路,根本看不出来是哪只脚有问题。况且,刘冬也早就不是当初离开时那个遇到挫折就一蹶不振,因为自尊心不肯回头的小男孩了。你见了他就会知道。”

顿了顿,简照南又提醒道:

“阮梦,如果你不希望刘冬有挫败感,我的建议是,别顾虑太多,像以前一样对他就好。”

***

“余哥,你可真男人!够大度的哈。”

飞机落地,消息接二连三的弹了出来,其中就包括刘冬的这条。

余意习惯了此人时不时的抽风,更何况今天是程晓岚的忌日,本来就非常特殊。处理完工作消息,余意正打算趁着到家前的路程,陪大洋彼岸的另一个伤心人聊上几句,却突然从那条微信里品出了点不对劲。

「大度」?哪方面?

敛了下眉头,语音便打了过去。余意本来就不是言语温柔那一挂的,对待兄弟更是一丁点肉麻都忍不了:

“有话快说。你知道的,我今天有重要的事,很忙。”

“忙?”

刘冬「啧啧」两声,嘲讽当即到位: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好像没得「忙」了。”

随手扎起狼尾,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他故意问:

“对了,你老婆呢?”

视线扫过表盘,估算了现在回家再去高铁站需要的时间,又回忆了去往江城的高铁发车时刻表,余意加快了车速:

“难受的话就趁这会儿赶紧说。等挂了电话,随便你是躲进衣柜里哭,还是彻夜不休地打游戏。但刘冬你记得,今天不要来惹阮梦。她要是再像去年那样,哭得半条命都没了……”

语气里含着明显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