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啊,我现在已经在公园里了。”
像是觉得她一定会同意,他又说:
“江边还挺冷的,你记得多穿点。”
「是临时改了主意吗?」
阮梦目光落在窗外路灯下挂着的红灯笼上,手指不自觉地捏着小侠女挂件的胳膊来来回回地揉了几下,想问「为什么没回」,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终她只是问了句:
“我叫上晓岚一起,行吗?”
而经此一问,一起跨年的队伍终是扩充成了四个人。今年滨江公园的活动是全市最大的,除了吸引了许多市民,沿街亦摆满各种吃喝玩乐的小摊位。
大家一起开心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特别是像程晓岚和刘冬这种爱玩爱吃的,几乎见着每一个都跃跃欲试。只是有些摊位流动太慢,即便有余意小心护着,阮梦还是难免被进出的人流挤来撞去。
于是,在即将又一次要被程晓岚拽着挤进人流最为密集的套圈摊位时,瞥见那边「盛况」的余意抬手便拉住阮梦的袖子,对刘程二人道:
“还有半小时就十二点了,你们俩继续玩,我和阮梦先去江边占位置。”
他用的是陈述的语气,明明听不出任何强硬指挥的意味,但一切发生的理所当然,四人很快便因这句话分成了两拨。
一晚上,余意都在身边不着痕迹地护着自己,不知道帮她挡掉了多少碰撞,阮梦当然明白他这样安排的用意。心头暖暖的,所以,等周边的吵闹声没有那么大了,她偏着头立刻告诉他:
“只要不是带着恶意的,我其实没有太大关系的。”
阮梦的围巾被挤得有些松散了,从刚刚开始,余意便一直想要帮她重新整理,几次手都已经抬了起来,却又落下。此刻见她看过来,他的手终是隐在口袋中悄悄攥紧。
不过,几番压抑也使得余意突然没有了耐心在此时便好好教一教阮梦,如何分辨「没有太大关系」和「完全没事」的区别。他抿了抿唇,只吐了句:
“可是,我有关系。”
似乎是感觉到了余意的情绪不太高,阮梦直觉和自己方才说的话有关,便没有再继续开口。左右看了看,正好看见前方路灯下有一个老爷爷守着一个画糖的摊子,却没什么客人,她小小地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问了他:
“我请你吃糖好不好?谢谢你今天帮我。”
余意好像真的很好哄,嘴上嘟囔着「太甜了,我不吃」,眼角眉梢却立刻回了温,甚至认真挑选起了样式来:
“大爷,我能不能要这个龙?”
“行啊,但得看你抽不抽得中。”
爷爷指了指旁边的转盘,下一秒铁片指针在余意的拨动下飞速旋转起来。
从小到大,阮梦就还从来没见过谁能抽到龙和凤,怕停下来的那个瞬间余意会失望,她便提前渲染起了气氛。
“那个很难抽的,一般没人能……”
话才说了一半,指针不偏不倚,稳稳地停在了「龙」那格的正中间。
“看来,我的运气比「一般人」好点。”
摊子边照明的小灯泡暖暖地映在余意的眼中,像是闪烁的小星星。他勾起嘴角,得意洋洋地看向她,阮梦忽而觉得,所有星星好像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一瞬间,心里生出了好多好多的勇气,足够她把今晚所有的疑问通通说出来,而阮梦选得第一个用来做铺垫的问题便是:
“余意,你刚刚为什么突然不开心了啊?”
“因为……”
很明显地顿了一下,余意指了指阮梦的脖子,说:
“……你围巾松了。”
“嗯?”
这是什么驴头不对马嘴的回答,阮梦想要继续提问的心思刚要熄火,却听余意又说:
“我想帮你整理,又怕你觉得冒犯。”
这话余意本来不打算说的,可不知为什么,阮梦的眼里刚刚好像有什么差点就要熄灭了。察觉到她可能误会了自己在敷衍,所以,他才坦白地问她:
“阮梦,你帮我想个办法,好不好?”
“不好。”
阮梦回答得毫不犹豫,可心里却觉得按照余意之前的路数,好像不太会因为这种事纠结。想到了原因,她便又问:
“班主任下午是不是跟你讲什么了?”
讲了啊。
比如,如果是真的喜欢一个女孩子,就应该尊重她,保护她,等待她。应该和她共同进步,一起实现理想,而不是在不恰当的时间去冒犯她,占有她,甚至伤害她。
可余意却只回答了阮梦一个字:
“嗯。”
阮梦隐隐猜到,应该和她听到的内容里有相似的部分,怕再追问,余意会真的说出口,她赶紧埋头把半张脸都隐在了围巾里,低低喃了个:
“哦。”
装着融化了的糖的勺子微微倾斜,在板子上勾出一条蜿蜒而流畅的曲线,又被勺底迅速压扁。
沉默中,阮梦的视线定在了小锅里渐渐融化的糖稀上,手指反复缠绕住围巾底部的流苏,再次说话时,耳尖微微泛起了红,声音更是比之前小了很多。
她终于下定决心要把一早就想知道,也隐隐期待着答案的问题说出了口:
“余意,你今天怎么没有回兴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