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梦还是死死拽住他，面上没有任何波澜，只说：

“你跟我现在就一起去办公室，当面问问陈老师，是不是他指使你满脸猥琐地跟女同学说那些话的。”

刘同学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路过看热闹的男生闻言立刻开口损道：

“哈哈，刘浩，你傻 X 了吧。人家是年级第一，根本不怕见老师。你快跟她去啊，看看老陈会不会手撕了你。”

“你有病吧！”

刘同学瞪着他骂了一句，可是他也确实没料到阮梦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时有点慌了神。

陈老师那「喷火霸王龙」的名号在一中历届学生之间，从来都是颇具震慑力的。同时，他对好学生的疼爱程度也是远近闻名。所以，在不愿意丢脸与不想去办公室之间，到底还是后者占了上风，刘浩表情难看，不情不愿地说：

“道歉就道歉！程晓岚，是我嘴欠，对、不、起。行了吗？”

而后，他猛扯自己被抓住的袖子，又瞪着阮梦重复问了一遍：

“行了吗？”

阮梦当然明白这人的话里根本没有半点真心，但只她原本就只是要让他知道程晓岚不是随便能欺负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松开了手。却听刘浩走远的同时，狠狠「切」了一声，故意扩大了声音嘟囔道：

“学习好了不起啊。”

而这，不过是他潜意识里为自己的懦弱辩白，好不被同伴嘲笑的逃避方式。通过指责阮梦借着成绩好「霸凌」了他，博取其他同学的共感，好像这样，原本加害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受害者。

阮梦心中鄙夷，却觉得没有为此必要争执。可这回，一直沉默躲避的程晓岚却受不了了，当即提声斥道：

“就是了不起。有本事你也去考啊，在这儿阴阳怪气，恶心谁呢！”

眼见着看课间操的老师走了过来，刘浩到底没敢跟她们掰持下去，甩了句「懒得理你们这些女的」就快步跑走了。

***

数学课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阮梦知道即便问程晓岚她肯定也只会支支吾吾，推说「小事儿」。于是，她便趁着她冲进小卖部里「抢干粮」的时候，抓住刘冬打听了出来。

原来今天在数学课上，陈老师又在长篇大论地宣扬起了那套「唯成绩主义」。这些老生常谈，大家听得都能倒背如流了，程晓岚便偷偷拿出速写本，借着昨天被校报激发出的灵感，继续画起了小故事。

画着画着就入了迷，她实在太专注，连陈老师走到了身边都半点没有察觉，直到速写本被突然抽走。

不愧是被一届又一届地学生封为「喷火霸王龙」的陈老师，他当即让程晓岚站了起来，在所有同学的面前，用本子甩了一个快要十八岁的女孩的头，而后喷了长达三分钟的，从各方面贬低人的……垃圾话。

除了他常讲的那些「大家都是人，为什么你学不会」、「考几十分，还好意思笑，要是我，活着都嫌丢脸」、「你什么时候考及格了，我什么时候尊重你」，自然也包括刚刚刘同学提到的那句：

“整天做没用的事，脑子里都是男男女女，你情我爱，怪不得回回月考就那几分。程晓岚，这些纸与其被你浪费，用来制造这些垃圾，还不如拿给成绩好的同学，多算两道大题！”

斥声不断，刘冬一个脸皮不算薄的男生都听不下去，高声喊了句：

“老师，再不上课，就要下课了。”

然后，作为一个数学分数常年以三、四打头的「蠢货」，他成功地把火力引到了自己身上。

“最后是六班那个李雯雯，说「刚才那道题没听懂，老师能不能再讲一遍」，他才终于消停了。”

李雯雯是陈老师班的班长，除了数学是老大难，地理差了点意思，其他科目都特别好。陈老师每次上课问「会了吗」的时候，基本都只看她一个人。

想及此，刘冬白眼都要翻上天了，无语了片刻，才继续道：

“对了，程晓岚那个画本还被霸王龙没收了，肯定是拿去老班那里告状用的。我真服了，老刘头上课进度慢都被家长举报，怎么就没人举报他呢。”

阮梦没有答话，因为她看见程晓岚一手拿着已经咬了一口的面包，另一手小心翼翼地端着一杯豆浆，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今天早上，阮梦又起晚了，怕挤车的时候不方便就只拿了根油条塞到了嘴里，豆浆却没来得及喝一口。

果然，等程晓岚跑了过来，二话不说直接就把豆浆递到了她手边，还故意逗乐道：

“不用谢，我是雷锋。”

阮梦见她眉眼弯弯，嘴角咧开，可可爱爱的小虎牙被阳光满满裹住，好像今天完全不曾遭遇过任何让她不高兴的事情一样。梦中简照南的话突然再次回响在脑海里，阮梦第一回想到问自己：

「程晓岚此刻的开心，是真的吗？」

***

回到教室时，距离上课还有大约十分钟左右的空档。

阮梦把早上刚发的上次月考的英语试卷从抽屉里翻出来，眼睛快速扫过，在找到一个难点之后，立刻站起来就朝办公室走去。

按刘冬的猜测，此刻程晓岚的速写本应该已经交到了班主任手里，所以，她本打算借着问问题的机会，顺便把东西拿回去的。可一走进办公室，阮梦便发现，画本还放在陈老师桌子的一角。

现在退出去好像来不及了，可她又拿错了科目，一时有点僵在了原地。而且，月考的数学卷到现在还没发下来，陈老师也不负责教她数学。

阮梦还在琢磨到底是先把英语题问了，下节课后再找机会过来，还是什么都不管，直接就莽上去，却突然发现余意正从办公室靠里的位置走了出来。

此刻她就堵在门口，错肩给他让出离开位置的时候，他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抬手便将自己刚刚拿到手的卷子塞到了阮梦的手里。而她低头一看，恰好是她此刻正需要的数学试卷。

万事已然俱备，阮梦不再迟疑，朝着陈老师的办公桌大步走去。然后顶着教自己数学的朱老师时不时投来的满含疑惑的目光，耐心听完了最后一个大题的 n 种解法，才开口道：

“谢谢老师。”

接着，她毫不犹豫地指着程晓岚的速写本，说：

“陈老师，这个好像是我们班同学的本子，我顺手给她带回去吧？”

谜底揭开，两个老师都在一瞬间看懂了。

“拿走吧。”

陈老师一向不为难「好学生」，但也没放阮梦立刻离开，而是语重心长地教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