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来了！”

无法抹除的焦虑被打断，阮梦的胳膊突然被身边的人拽住。

“这人也太多了吧。”

隔着车窗瞧见车上的情况，程晓岚拉紧阮梦，对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而后鼓足干劲交待：

“你站到我前面来，我推你上去。”

高三的又一个清晨从兵荒马乱地挤公交车开始，阮梦点了点头，快步向着着车门冲了过去。

***

这已经是站上公交车后的十分钟内，阮梦第三次发现有人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她偏头将视线牢牢地锁死在司机车座背后没几个字的广告牌上，假装什么都没有察觉。

可偏偏，第四次来得有点过于「大张旗鼓」。

一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女学生将手指穿过三四个人之间的空隙，指着阮梦的后背，对着同伴咋呼道：

“不是那个，是她！她是阮梦，你眼瞎啊。”

大概是有点着急了，她一时没能控制住音量，以至于周围不少人都被吸引，随之把目光投到了她指尖所指的地方。

程晓岚实在忍不了了，将横在脸边的手指一把推开，冷着眉眼转过头斥道：

“你上幼儿园，老师没教过你，不要用手指头对着别人点、点、点。”

那女孩本来就因为悄悄话不小心说得太大声而正在尴尬，此时当众被指责，只觉更加羞愤难当。她垂着头闷声不说话，跟她一起的同伴只好赶紧出声道：

“我们又没有在说她坏话，就是昨天看了校报……那个，阮梦，不好意思啊。”

已经被大声点到了名字，阮梦不能再假装闭耳不闻，便先看向程晓岚，见她面上已经全是一副懒得理人的表情，才对着同她道歉的人摇了摇头。

***

等下了车，新鲜空气涌入肺腑，脑袋复苏的阮梦终于找到机会，拉住程晓岚悄声问道：

“「校报」，怎么了？”

“你失忆啦？”

程晓岚莫名其妙地看向阮梦，可一见她竟然真的满眼装着好奇，只嘟囔了一句，便细细回答说：

“昨天的头版登的是那些外国师生来我们学校参观的事儿，可配的图却不是秦校长，而是你和简照南。”

彼时，阮梦正在台中央讲解着 PPT，即便配上死亡顶光，也依旧光彩夺目，而站在台侧的简照南和被拍到的其他人一样，都在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说起来算是个普普通通的场景，作为优秀学生的耀眼时刻被登载在校报上也无可厚非，偏这张照片有个极其醒目的华点氛围。

当然，之所以能看出这种东西，也要多亏了一中校报那洁白的纸张与全彩的印刷，以及女同学间口口相传、不断充实的想象力。

怎么说呢，简照南的那个眼神，你非硬着头皮讲，这就是同学在密切的分工协作中所迸发出的惺惺相惜的友谊，也不是不行。

但是，他看得太过专注，太过用心，笑眼中浸着蜜，好似春日暖阳，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轻轻推出层层微波，泛出的每一圈涟漪都染着赞许、欣赏，甚至……只要你肯稍微发挥一点点的想象力，品出更多的温柔与宠溺，也不过是手拿把掐的事情。

不得不说，选这张照片的校报编辑实在是个狠人。

带着如此具有想象空间的头版头条登场，昨天校报一出，简直如同给所有学生重复无聊的高中生活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从无人问津到争相传阅，甚至只用了一个课间的时间。

直到此刻程晓岚想起来那种弥散在整张照片中的氛围来，还是恨不得立刻攥紧小手手无声尖叫，即便她其实并不怎么希望看见阮梦和简照南有再进一步的发展。

“外国人来学校参观？我来讲解 PPT？还有……简照南。”

阮梦越听，眉间的拢起就越深，最后竟直接呆立在原地。

因为程晓岚提到这些事情，她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尽管如此，但只要将那几个词结合在一起，阮梦能联想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姊妹学校考察团来访。

可是……

“考察团不是下个月才来吗？”

满含诧异的问话说出口的同时，阮梦立刻伸手将口袋里的手机掏了出来。

“啊，他们上周五不才刚来过，下个月还要来啊？”

伴着程晓岚的答话，阮梦按下了手机接听键。屏幕被点亮，正中间的位置赫然写着，「2009 年 10 月 13 日」。

「怎么回事？！」

在阮梦的记忆里，昨天明明是「9 月 10 日」。她清清楚楚地记得，早上第一节课班长还代表全班同学给班主任献了鲜花的。怎么一觉醒来，一个月都过去了？这么荒谬的事，出现在现实生活中，任谁都不可能坦然以对。

「一定是我的手机坏了。」

阮梦当即紧紧抓住程晓岚的手腕，急声问道：

“晓岚，今天是几号？”

程晓岚收起雀跃的心思，将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答说：

“13 号啊。”

惊雷终于在脑中豁然炸开，巨大的声响震得阮梦登时乱作一团，绵绵不绝的余声更是冲出重重叠叠的晕眩。

腕上被攥得发疼，程晓岚抬眼见阮梦面色骤然发白，人也有些站不稳似的。她赶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她，连声问道：

“梦梦，你怎么啦？”

“这是个梦中梦，一定是我还没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