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晨一睁开眼,余意突然很吃煎饼果子。不过出门后找了一圈没遇见,念头便淡了。谁知后来骑车到中途,路过公交车站台时,竟然又给碰上了。只是最后,他却还是没能吃上。
到了晚饭的点儿,余意再次想起了这桩事儿,于是人自然而然地就站在煎饼摊前。好巧不巧的是,鸡蛋刚磕上的那个瞬间,他竟然又看到了阮梦。
这一回,她倒是没有面色苍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反而……还笑得挺开心。
黄昏之下,阮梦的侧脸完全沐浴在暖色调的光晕里,平日里那种纯属应付人的温和笑意被一扫而净,不自觉弯起来的眉眼根本噙不住其中暗藏的欣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某个刹那间,余意突然想起了今天早些时候,她在晨光里对自己展颜而笑的样子。
原来「开心」和「开心」,是不一样的。
正含着笑小小遐想的阮梦是突然被一道目光砸醒的,她说不清那一刻具体是种什么感觉,反正如果眼神有实质,它必定又重又冰,但却并不可怕。
下意识地抬眼追过去,阮梦发现那里站着的人是余意。一如既往懒懒散散的眼神,分明只是很随意地四望,正好路过了她而已。
可莫名其妙地,阮梦在和他遥遥对视到的那一刻,因为他眼中忽而浮现出的了然与打趣,竟然心虚了一下。
是那种被丈夫抓到开小差的心虚。
这感觉实在太过清晰和鲜明,以至于阮梦下意识地瞬间把目光错到了别处后,又控制不住地抬手钩了侧耳的鬓发,解释的话也仿佛马上就要脱口而出似的。
可转念一想,阮梦猛然发现,这些情绪不应属于自己,她甚至连知道那是什么感觉都不对。
昨夜梦里突然降临的失控感在脑海里敲响了警铃,阮梦却立刻摇了摇头将之驱散干净。这里是现实世界,她当然绝对不可能会被不知名的力量控制,甚至取代。
所以比起这个荒谬的猜测,阮梦更愿意相信,都是因为连续做一样的梦,她大概有一点点「入戏」了。
说到底,余意只是一个刚转来两天的新同学而已,即便对她伸出过援手,可他们本质上还是不熟。而她从初三开始,一直喜欢的都是简照南,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因为被他察觉了小心思到就感觉理亏。
甚至她应该表现的大方一点,轻松一点,才符合常理。
一番自我洗脑下,阮梦不仅成功地劝说了自己,甚至趁着冲动,她竟还胆大包天地把食指放在嘴唇上,朝着余意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这是在让他帮她隐瞒……「暗恋」?
心头霎时间滚过的情绪是什么,余意一时没弄清,不过,大课间时,简照南对着当时起哄的人做的手势,倒是突然被他从记忆里拉了出来。于是,回视阮梦,他无所谓地笑了笑,而后抬手,在嘴边拉上了拉链。
“你在这儿跟你打哑谜呢?”
刘冬一手握着炸串,一手拎着双皮奶挤到了余意身边,又顺着他视线的落点,看了过去。一见是他梦姐,刘冬的嘴角当即恨不得挂到耳朵上。人正要迎上去,冷不防却被余意扯住后颈处的校服领子,又给拉了回去。
“你看不见她在等人?”
刘冬似乎从这八个字里嗅到了一丝不耐烦,可余意的脸上分明毫无波澜,他便只当自己听错了,毫不在意地一边四处张望,一边问说:
“等谁?程晓岚?那正好啊,我这双皮奶就是给他俩带的。”
话音刚落,刘冬便目睹了简照南大步朝阮梦跑去的一幕,霎时间,他的眉头就拧出了大麻花。
“他?他们俩!不行,我反对,我坚决反对,强烈反对!”
反手去推余意,刘冬地道:
“你快松开手,放我去搅黄他们。”
余意本来是一向懒得管人闲事的,可偏偏他刚刚才对阮梦表示过自己会保密,此刻就放人过去捣乱,怎么想都似乎不太对。于是,他不仅没放手,反而故意没话找话着问:
“你跟那男的有仇啊?”
“没啊,那可是我亲爱的「南南弟弟」。”
刘冬捏着嗓子,假惺惺地说。怕余意不信,他又特地扭过头看着他的双眼保证:
“真的,简照南是我发小,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好。”
“为了他好?”
余意低喃一句,故意打岔道:
“看不出来啊,原来你暗恋他。”
本来只是想转开他注意力,让那边两个赶紧消失,不料刘冬竟然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谁说是暗恋的?我喜欢谁,从来都是明恋好不好!”
他双手捧心,哀叹道:
“曾经我奉献出了一颗纯洁无瑕的少男心,却被那个冷漠无情的女人狠狠摔在了地上。从此,我一蹶不振,连午饭都从五碗锐减成了四碗半,真是闻者伤心,见着可怜。唉,不说了,不说了,再说串都不香了。”
听到一半,余意其实就已经发现了,刘冬说的「她」,和他说的好像不是一个人。舌尖不自觉在牙上抵了一下,他当即松开手,说:
“合着你俩是情敌,那我就没必要掺和了。”
说罢,余意回头,看向只差最后拦腰斩断的一刀,即可出锅的煎饼,眼神没来由地发冷。
刘冬没了束缚,也没真的立刻冲上前去,反而继续凑上前跟余意贫了起来:
“我说你这人真是一点幽默感也没有,没听见我说的是「曾经」啊。怎么还嫉妒上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嫉妒了?”
余意无语到嗤笑一声,张口反问。
刘冬立刻抬起两根手指,对着自己的双眼比了比。又嘿嘿一笑,撞了撞他的肩膀,道: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么漂亮的姑娘,任谁乍一瞧见了,心脏不扑通乱跳啊。再讲,我梦姐她也值得啊,她……”
刘冬的喋喋不休被打断,余意抬手朝他肩膀重推了一下,边回头取过自己的煎饼果子,边状似不在意地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