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后面，恰巧看见了……”

「……你满脸的恍恍惚惚，差点撞在了玻璃上。」

后半段话，以两人此刻的关系，好像不太适合说出口，简照南便又将它们吞回了嗓子里。

不过，相信很快，他和她就会变得熟悉起来。

想起自己昨天跑到班主任那里，罗列了一大堆理由，终于争取到了这次为姊妹学校访问团担任翻译的任务，简照南看向阮梦的眼中，突然有柔柔的光晕漾开。

“哦。”

阮梦其实没注意他回答了什么。

因为已然确信，简照南绝不会因为她突然说出来的莫名其妙的问题追问，她的脑子里一时涌上了好多好多，关于「此刻」的东西想向他倾诉，就如同在之前的穿梭里见到他时那样。

可她刚要张口，声音都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大脑却突然一片混乱。像是身体里存在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想说的话一句接着一句被卷入，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忽而，一阵尖锐的鸣叫声充斥并贯穿了耳膜，阮梦闷声呜咽了一下，不由地抬手捂住了双耳。

“你怎么了？是哪里难受吗？”

简照南见状，立刻问道：

“阮梦？”

可她却紧紧锁着眉心，连连后退。

简照南抿着了唇角，刚准备靠近，却看见阮梦的双手已然放了下来。而后，她又恢复了刚刚那副神不守舍的表情，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无声地转身离开。

其实，之前根本不是「凑巧」，简照南一进校门便瞧见了阮梦。且就是因为他觉得她的神态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实在担心，这才故意跟在了她身后。

而此刻，因为距离更近，简照南发现，阮梦的眼中竟然迷迷茫茫、空空荡荡的。某个瞬间，他甚至觉得，她……有点像是提线木偶，在无意识间，被什么东西牵着朝前走。

更加无法放下心来，简照南当即决定隔着一小段距离，不远不近地继续跟在阮梦周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朝着楼梯口走去。

直到亲眼看着阮梦安安稳稳地走进了教室，放好书包，而后，趴在课桌上，半天没有其他动静，简照南才缓缓吐了一口气：

「所以，她这样，是因为昨晚没休息好吗？」

***

程晓岚急匆匆地从教室外面跑了进来，手里的面包已经因为激动，在回来的路上，被捏扁成了薄薄的一片。

刚刚在小卖部，她瞧见了一个超级无敌大帅哥，而且那人竟然是转来他们班的新生。都高三了，竟然还能遇到这么可喜可贺的天大好消息，程晓岚实在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跟阮梦分享。

谁知，急哄哄地跑到座位边，她却发现，阮梦竟然趴在桌上在……睡觉？偏头凑近看了看，好像还睡得挺熟。

可是，好奇怪啊，她以前不在教室睡觉的。

「是昨天学到很晚，还是没睡好啊？」

不想打扰阮梦休息，程晓岚立刻放轻了手脚，一点一点地从同桌的椅子背后朝里面挪去。不曾想，人明明都已经进来了，却在将书包卸下来的那一刻挂住阮梦桌角的保温杯。

程晓岚手忙脚乱地去接，可惜，已然来不及了。

***

偌大的客厅阳光满溢，暖暖的光线肆意地洒向了墙边的装饰柜。柜上的那只样式精美而繁复的欧式小座钟，不知在何时已经停止了转动。

突然，被光影紧紧包裹住的秒针来回震颤了几下，如同苏醒后伸了个懒腰似的，而后，它竟再次沿着表盘「咔哒」、「咔哒」地转动了起来。

只是……

比起正常时间的流逝，它挪动的速度，简直快了五六倍都不止。

***

刺目的光线砸在阮梦尚还闭着的眼皮上，推开一片橙红色的光斑，强烈的不适使她猛地睁开眼睛，惊坐起的那一刹那，阵阵眩晕感如洪水似的，从四面八方涌来，迅速占满整个身体，迫不得已，她只得又重新跌回了床上。

阖目等这阵头昏缓过去的同时，阮梦伸手在枕边摸来探去，却始终没能抓到从来放在床边固定位置的手机，心中直觉古怪。但即便不亲眼看见准确的时间，此刻阳光紧贴在眼皮上的热感已足够她确信，今天自己将面对的必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彻头彻尾的大迟到。

“妈，妈……”

连喊几声，无人回应，阮梦心里更加犯疑。毕竟，为了防止睡过头，她昨晚连定了五个夺命连环闹钟，谁曾想却还是无知无觉地睡到太阳高起。这已经够奇怪了，更让阮梦完全没料到的是，明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妈妈怎么也没来叫她起床呢？

多思无益，还是抓紧补救要紧。

想及此，阮梦又探手在枕边找了半天，还是丝毫摸不到手机存在的痕迹，倒是床单在掌心中留下的那种异常的柔软与凉滑，又让她心底不断涌出的疑心扩张了些许。

片刻后，回荡在阮梦脑中的晕眩感终于有了消退的迹象，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闷闷的痛，如同大石头落进水面后震开的余波，力度不大却连续不断地冲击着脑壳。

痛觉好像由此激发，嗓间的干疼也在顷刻间明显了起来，如同刚刚生吞了一把沙子似的，而充斥在阮梦嘴巴里的那种陌生的酸涩味道，亦随着一呼一吸，发酵地愈发浓烈起来。

「我这是……生病了吗？」

可她怎么半点印象都没有。

阮梦还正兀自琢磨着连番袭来的种种古怪迹象，胃里突然不知怎么回事，像是凭空出现了一只无形的手，大力到近乎疯狂地搅拌了起来。

灼烧感沿着食道迅速攀援而上，呕吐几乎就要发生在下一秒，阮梦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再管不了什么头昏，什么目眩，弹射般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朝着卧室门的方向冲了过去。

然而，她握了几次把手，抓住地却都是一团空气。因肿胀始终半眯着的眼睛终于艰难地睁开，可是，门却不见了，阮梦的眼前出现了一整面的墙，陌生极了的墙。

惊愕霎时冲散了所有知觉，连挤在嗓子眼里的恶心都被镇压了下去，她呆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朝着四周环视。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

阮梦这次从2009年穿到2021年的原因是，她和余意对视了。换而言之，最最初，穿梭的开关，不是碰到手指，而是对视。